第019章 苦命的胡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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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会使人衰老，叶天一尽量忍着不去瞅赵小丁和七个小乞丐嗑着瓜子吃着蜜饯鼻孔朝天的嘚瑟样儿，努力寻找着身边的美景……金水河波光粼粼，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河岸的金柳，很像掀掉红盖头的新娘。当然了，要是柳树上吊个大活人，就不再像新娘，而是像媒婆了，燕小乙就是媒婆嘴角的一颗痣。他的样貌完全算得上英俊，可是让人扒光了露出一身刺青再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就大煞风景了，说他是颗痣，那颗痣都觉得委屈。
“一郎救我。”燕青也不知什么时候便被人吊在树上了，声音有些嘶哑。
“小乙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天一拔出匕首想削断绳子，可是够不着。
庄严接过匕首，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斩断绳子，燕青就像吊死鬼一样跌在地上，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声：“蔡冲老儿，今日之仇，燕某记下了！”
“蔡冲来过了？四娘呢？”叶天一心中一凛，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四娘她，她被蔡冲这厮侮辱了。我跟他们拼命，奈何蔡贼人多势众，打他们不过，已经被吊在这里半个时辰了。”燕青拳头砸在树干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流淌。
“四娘呢？”叶天一额头的汗哗的下来了。
“四娘还在地字一号，出了这种事，她怕是不想出来见人了。”
“哥哥好糊涂呀，你被打成这个样子，四娘焉能不理？”
“四娘，四娘……”一语惊醒梦中人，燕青大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掉头便往客栈里跑，上楼一脚将地字一号房间门踹开。
胡思娘静静地挂在房梁上，穿一身大红的新娘妆，脸色呈绛紫色，舌头伸得老长，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四娘，四娘，你怎么这么傻呀？”燕青眼泪鼻涕一大把，扑上去想要将胡四娘解下来，哪知道这是一个死扣，越解反而勒地越紧，便用牙齿去咬那根绳子，边啃边喊：“四娘，你再忍忍。哥哥这就救你下来……四娘，你不能走，哥哥答应你给你买套大房子，面朝金水河，天天可以看到外地来的大船，待到春暖花开，我陪你去河边散步，看日出，再过十几年，我们会有一大群孩子……”
赵小丁长这么大，哪见过这样的人间惨剧，早已经抱着庄喜哭成一个泪人，庄严想要上前将绳子割断，却被叶天一挡下了。燕青这个时候需要发泄，看着他嘴角的鲜血，叶天一知道，蔡冲不死，不仅是燕青，就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小乞丐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胡四娘静静地躺在地上，任凭燕青怎么呼唤，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郎，你不是会法术吗？快让四娘活过来，哦，对了，你说过输血可以救人对不对？来，取我的，我有的是血……”燕青张口便在手臂上咬了一个血窟窿，血液汩汩而出。
“小乙哥，人死不能复生。弟弟帮不了你。”叶天一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充满了杀机，“庄严，去把马彪马豹兄弟找来见我。”
“四娘死了……一郎，这都怪我，如果没有遇到我，四娘便不会死，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是我害死了四娘，我他娘的就是一个混蛋……”燕青薅住自己头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给蔡冲做妾的结局只有一个，纵使多活几年，也不过是多遭几年罪而已，小乙哥，你给了四娘希望，她便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感激你的……”叶天一撕下块衣襟给他包扎止血。
“我不需要什么狗屁感激，我要四娘跟我快乐的生活，我答应她的，四娘，你醒醒……”燕青歇斯底里地抱住胡四娘的尸体拼命摇晃。
“小乙哥，你醒醒，四娘已经死了。”叶天一知道，这个时候对于燕青什么话都过于苍白，自己说的只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屁话而已。
“蔡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燕青突然发狂，抱起胡四娘的尸体便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蔡冲你个王八蛋，爷爷让你血债血偿。”
有这么报仇的吗？就燕青这种状态，恐怕还没进蔡府就叫人活活打死了，便领着小乞丐们追了上去七手八脚把他摁倒在地，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大声道：“你这样鲁莽如何给四娘报仇？只不过徒增一具尸首罢了！”
“一郎，我要报仇……”
“有你这样报仇的吗？”
“快说，怎样才能报仇？只要能报仇，就算是搭上小乙一条命我也认了。”
“要想报仇，就听我的，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郎，燕青不是君子，十年报仇，我等不及。”
“不用十年，十天即可，给我十天时间，看我怎样让蔡冲家破人亡。”叶天一咬牙道。
“好，十天，十天之后，一郎若是没有什么法子，燕青自会去蔡府拼命。”
既然能听劝，事情便不算坏，带着一具尸体，是无法住客店的。叶天一没有地方去，便跟着庄严庄喜兄妹去了他们在城外的住处，这原是一处土地庙，可能是附近村民都搬到城里去了，土地庙便慢慢荒废了，成了小乞丐和黄鼠狼等野兽栖息的地方。
有个地方总比露宿街头强。
夜里，鹅毛般的大雪飘然而落，第二天一早，整个人间都披上了洁白的衣裳。
“四娘，天地为你戴孝，你放心去吧，黄泉路上太寂寞，哥哥给你唱几首小曲……”燕赵之地的小调充满了野性的沧桑，燕青守在胡四娘身边念念叨叨，几天几夜，不离不弃，天很冷，土地庙又透风，像一个天然的大冰库，不用担心尸体会放坏。
这几天小乞丐们很忙，庄严庄喜带领其余五兄妹游走在城乡结合部，将有关蔡冲的所有信息收集起来，口口相传汇集到叶天一手中便形成一部劳苦大众的血泪史……蔡冲这老小子手上的人命竟然不下十条！苦主们已经确定两个是当年去开封府递了诉状的，却无一例外的给打了一顿以证据不足给撵了出来，骨头都是黑的了，傻子都知道这是砒霜毒死的呀，这样都算证据不足，那么怎样才算证据确凿？另外几个苦主则是哑巴吃黄连，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叶天一相信他们咽不下去这口气。
联系苦主这个任务交给了马彪马豹，这两个人的身份很尴尬，骨子里是穷苦大众出身，干的却是市井无赖的勾当，对于官府那是又恨又怕，当他们化身苦主说自家妹子被蔡冲逼死的时候便能得到其他苦主的共鸣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蔡冲罪大恶极，万死莫赎。这是叶天一下的结论，当天便给了庄喜一百两银子，叫他们兑换成铜钱分给东京城的每一个乞丐，教他们唱一首自己编写的童谣，只要连唱五天，每天在大街小巷唱够一百遍，便会得到二十个铜板，在这个诚信为本的时代，不必担心小叫花子们会偷奸耍滑。
再给庄严一百两银子，让他将自己归纳总结出来的“九大恨”大字报拿去印刷一万份，连夜贴满东京城的街头巷尾：“一恨蔡贼鱼肉乡邻，二恨蔡贼强姦民女，三恨蔡贼夺人土地，四恨蔡贼欺上瞒下、五恨蔡贼藐视律例，六恨蔡贼草菅人命，七恨蔡贼行贿受贿，八恨蔡贼囤积居奇，九恨蔡贼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将蔡冲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繁华的都市，信息的传递非常通畅。很快，东京城从士大夫到平民百姓都学会了那首脍炙人口的童谣：“东京城，青菜青，蔡冲是条食人虫，五年娶了五房妾，三年两头死一个。死得好，死得妙，蔡冲拍手哈哈笑，明年爷再娶一个，一个更比一个俏。”单这条草菅人命，就可以用狗头铡铡了这狗日的。
“是哪个鳖孙跟老子过不去？查，给我查，查出来剁碎了喂狗。”蔡冲不知道摔碎了多少景德镇瓷器了，身边的小厮丫鬟也一个个被打的皮开肉绽，死了一个胡四娘而已，怎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他不相信胡四娘的亲属有这种能量，既然不是胡四娘的家属，那么就是有人别有用心想借机整垮蔡家，可是纵观朝野，除了童贯老贼，谁敢跟蔡太师作对？所谓九大恨，这前面的自己也都认了，可是最后这一条包藏祸心意图不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这帮鳖孙还真敢胡咧咧。
这厮原本就是狐假虎威虎头蛇尾之辈，越想越害怕，也知道那远房叔叔蔡京肯定已经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连报告都省去了，躲在蔡府当起缩头乌龟来了，整天呆在祠堂里，求祖宗保佑，天再冷些，冻死那些上蹿下跳的小乞丐，将这首恶毒的童谣，九大罪状埋葬在冬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