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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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下环路，舒眠需要纪青山指路。纪青山犹豫着问：“能走胡同吗？”
舒眠想了想点头。大半夜的，应该没问题。
“你慢慢开，别撞到人就行。刮了车我赔你。”
舒眠笑道：“正好我前几天把前灯刮了，你一起负责吧。”
“行！”纪青山想都没想就答应。
这人现在怎么这么贴心！
车子驶入胡同，路两旁有顶级私家车，也有随意堆积的破败自行车，舒眠很小心的丈量着两旁的距离。
路上很安静。偶尔有人穿着背心短裤蹲在窄小的院门口前抽烟，也有站岗的人守着大门紧闭的深宅大院。短短一条胡同，像是穿梭在不同世界。
各个院子门前有昏黄的灯光，延绵着伸向胡同尽头。
纪青山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说：“我的小学就在前面。小时候经常逃学去后海边玩。有时候用石头打鸭子，有时候看老头下棋。”
舒眠回望他一眼，没想到他曾经是这么淘气的孩子。
“那小学毕业了吗？”
“好不容易毕业了。后来还是因为我爸妈的关系进了附中。要是上普通中学估计毕不了业。”他说的跟丰功伟绩似的。
舒眠很喜欢他说这些往事。一个过去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现在闯入她的生活，他的一点一滴都想了解。
舒眠自己也忍不住回忆：“我小时候学习也不怎么样。倒也不至于逃学不及格，就是中等。后来也是被我爸送去国外的野鸡大学拿的文凭。”
“得，两个学渣！”
两人相视而笑，觉得突然遇到了知己。其实他们两个都是精明人，只是贪玩偏科，不适应应试教育罢了。
前面的路越开越亮，好像有店铺招牌。纪青山突然眼睛一亮说：“想吃奶酪吗？”
”奶酪？”舒眠觉得大半夜的不该吃任何东西，特别是甜食。
从来不需要减肥的纪青山却没有这种顾虑，他兴致盎然的说：“女孩子不能老喝咖啡熬夜，应该多吃奶制品，补钙的。”
说的好像他自己不喝咖啡熬夜似的。
舒眠突然有了食欲，她伸着脖子看胡同尽头问：“哪里有奶酪？”
“就在前面，二十四小时营业。”
舒眠在纪青山的指挥下顺利找到奶酪店，只是停车的时候现了原型，把整个胡同都快堵住了。最后还是纪青山出马把车停正了。
这是一家很不起眼的甜品店。红白相间的招牌像是八十年代的国营商店。虽是深夜了，里面客人却不少。附近有很多酒吧。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就来这里吃甜品解酒。
纪青山熟门熟路的带着舒眠去了里屋卡座，老板见到他热情招呼：“哟，有日子没见了。”
那人笑着点单：“老板，还是松仁奶酪，一碟子山楂糕、一碟子栗子酥。”
老板答应着去端甜品。舒眠和纪青山面对面坐着，白炽灯一照，才发现他脸色不好。嘴唇晦暗发紫，衬得脸色一片煞白。
舒眠小声问他：“是不是太累了？”
纪青山知道自己脸色不好，没否认。只是不在意的说：“今天回去睡个懒觉就好了。”
明天的录制在下午。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此时瘦猴打来电话，询问琪哥还用不用等他了。纪青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突发奇想要兜风，把人家琪哥忘得一干二净。
“快让她回家吧。明天下午再过一边就好。真是不好意思！”
瘦猴看在他不舒服的份上，敢怒不敢言，直接挂了电话。
舒眠却不知哪来的满足感。她托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你过去常来？”
纪青山点头说：“这是几十年的老店了。过去是国营的。姥姥总是带我来。后来店承包给这个老板。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去酒吧唱完歌，就来这吃夜宵。”
“那最近来过吗？”
纪青山眼神突然暗了暗：“姥姥姥爷去世后我就没怎么来过了。”
舒眠看着他软软的头发，突然很想摸摸他安慰一下。艺术家应该感情比普通人细腻，要不也写不出来那么多歌。失去亲人的艺术家应该比普通人更难走出来。
此时老板把甜品端来。一样样摆好。
舒眠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抬头说：“我其实挺羡慕你们这样的家庭的。”
“嗯？”纪青山含了一口奶酪看她。
“至少满满的都是亲情。我不是说我们父母没有亲情。该给的他们也给我了。我只是觉得，在我家，好像钱比较重要。”
纪青山想到她父母背着她签下协议，自己跑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立刻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了。
他轻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没办法改变长辈，只能尽量吸取教训，让不愉快的经历不要发生在后代身上。”
说的好像他们在商量怎么教育共同的后代似的。舒眠觉得有点恍惚。纪青山后知后觉也觉得说的有点深。他尴尬问：“好吃吗？”
舒眠使劲点头，她是真的觉得甜滋滋的很爽口。
两人吃完了奶酪，没有再次上车，这里离纪青山小时候的家已经很近了，步行就可以过去。
两人在月色下溜溜达达，眼见到前面有一座工工整整很难看的四层小楼。
纪青山指着那栋楼说：“我家过去的院子就在这个位置。后来拆迁就盖了这栋楼。”
“你家过去的院子多大。什么样的？”
“其实不算小，十几间房子，坐北朝南。一百多年了。”
“然后就拆了盖了这么难看的一栋楼？”舒眠嫌弃的指着这方盒子似的建筑问。
纪青山点头：“人干的蠢事多了。”
他慢慢的绕着那栋楼，悠悠说：“我现在做梦还总想起小时候的院子。绿色的窗框木门，墙上的爬山虎，高门槛……”
当然，还有去世的亲人。
舒眠定定看着他，眼里都是怜爱。
那人见四下无人，突然站定了，抬头望月，轻轻的吹起口哨。
舒眠知道那调子：水牛，水牛，先出犄角后出头……
她小时候也唱这儿歌。是从乡下来的保姆唱给她的。她知道，那人儿时，一定有一个终生难忘的人轻声哼唱过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