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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觐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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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七等人,刚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时看安玉琳顶着打肿的脸呆呆立在皇宫门口,生怕这位祖宗反应过来后,对着他们发怒。毕竟安玉琳提领东厂,虽然冯掌印才是司礼监之首,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啊。

宋七顶着众番子期待的目光,壮起胆子凑到安玉琳身边,轻唤道:“督主大人?”

安玉琳冷冷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禁卫和东厂的番子都赶紧跪下,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不叫这活阎王注意到。

“若是叫咱家知道,哪个敢乱嚼舌头,好叫东厂后厨添一道炙口条。”安玉琳寒声道。

众人忙白着脸,连道不敢。

安玉琳将荷包塞进袖子,大步走向马车,又将甘棠托付的匕首并装玉柄龙的锦盒从车里取下来,才挥手叫东厂的番子们离开。

待安玉琳回到自己在司礼监的房间,将匕首并玉柄龙妥善放好。这才重新拿出甘棠“还”他的荷包,打开一看,并不是金玉等物,也不是伤药,却是几颗糖丸。安玉琳捻起一颗糖丸放进嘴里,这糖丸甜而不腻,还隐隐有桂花的香气。他含着这自六岁入宫后就没再吃过一次的糖丸,静坐许久。

另一边,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内。

甘棠跪在殿中,其他宫人包括冯掌印都退到了乾清宫外面的御阶以下,整个大殿里只有计时更漏的嘀嗒声。

皇帝已经垂垂老矣,在龙椅上坐着的这些年,使得他眼中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波谲云诡。

“你可怨朕?”皇帝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宫殿里,只是仔细分辨,却能发现其中并无丝毫情绪波动。

“奴婢不敢。”甘棠双手伏地,脸几乎贴到殿内的石砖上。

“抬起头来。若不看朕一眼,岂不是白白入宫一趟。”

甘棠起身,此时才能看出她神色亦是平静无波。她眼睛看着御座下的台阶,道:“陛下召见奴婢,奴婢奉诏入宫,如此而已。”

“像,真像啊。”皇帝打量着甘棠道:“你现在还在朕面前口称奴婢,可见是怨恨于朕的。”

甘棠听闻此言,抬头直视皇帝,答道:“甘棠尚在襁褓,先宣王、王妃便将我养在膝下,视如亲子。我两岁时,世子出生,王妃难产而逝。王爷躬亲抚养我二人,未曾稍有所差。及年稍长,凡有奇珍异宝,王爷必言此宝堪配阿棠。世子继宣王位后,待甘棠亦犹胜己身,只看甘棠今日之衣着配饰便可窥得一二。且为不使旁人起疑,还放任了一些关于宣王和我的流言。这滔天之恩,甘棠难报于万一,是以,甘棠并不因一己之事而怨恨陛下。”

皇帝没有责问甘棠的僭越自称,也许连他也说不清甘棠到底应如何在他面前自处。皇帝褪下手腕上的蜜蜡十八子手串,在手里捻着道:“你与玄思一同长大,以你的资质容貌,若你二人不知真相,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文修待你更胜玄思,玄思也难免起了疑心。所以文修才会奏请朕,将事情真相告知你二人。”

甘棠没有先对皇帝的话反驳什么,转而道:“玄思七岁时贪玩,在水榭旁冻住的冰湖上玩耍。我去寻他,不小心踩破薄弱处的冰面落入水中。当时情况紧急,玄思竟跳入冰湖救我。我二人年岁太小,气力不济,险些双双溺亡。得救后,玄思发了高热,但他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向我认错。我当时言道错不在他,而在我。陛下可知,玄思作何答?”

“玄思答曰:姐姐曾以圣人言教我,良药苦于口而利于病,忠言逆于耳而利于行。今日怎么避直就曲?我因耽于玩乐,而累及姐姐性命,是我之大过,吾必改之。”甘棠没有等皇帝回答,径直道。

听完这些,皇帝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这时,甘棠才反驳之前皇帝说的话,她道:“陛下,玄思严于律己,笃行仁义,非是会因身外之物而与人多生嫌隙之辈。至于,先宣王告知我二人真情,确是因流言所致,而我二人却从未生出什么情愫。只是我得知身世时,确实既羞愧又怨愤。”

说到这里,甘棠冷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富有天下,竟君夺臣妻!可怜甘家满门忠烈,终落得如此下场。”

“当年之事,确实是阴差阳错,并非朕之本意。”皇帝手指微微一顿,捻珠串的摩挲声也静了一瞬,险些压不住对甘棠的杀意。

当然,所以害死甘将军夫妇及玉关城一城的百姓,是不是也是阴差阳错?!甘棠心中一痛,还是压下了这句诘问。

甘棠缓声道:“先宣王曾对我言讲,若我一定要有所恨,愿父债子偿,万不要怨怼君父。所以我说并不怨恨,不是虚言。可在当时,我消沉自闭,不愿见人。直到一日,我躲在花园的假山当中发呆。当时窥见先宣王只带着玄思一人散步到一旁的凉亭内,考校玄思《诗经·召南·甘棠》何解。”

顿了顿,甘棠问道:“陛下可知《甘棠》何解?”

皇帝这时被挑起了一丝兴趣,道:“这首诗,是百姓为纪念贤德的召伯所作。诗中的甘棠树,便是召伯曾停歇的地方,诗意为告知众人不要损害这甘棠树。”

甘棠接着道:“除此之外,玄思另有所解,他说皇爷爷是万民之君父,甘棠姑姑是沧海遗珠,不容毁伤。陛下,先宣王父子,忠孝仁义,一至于斯。请陛下怜惜宣王,降恩允宣王返回封地。”

皇帝沉默良久,道:“当初立太子时,文修本可议储,只是他太过软弱……你十六岁便担起治理宣王藩地之责,并教玄思。治下藩地之中,却无不传玄思仁政之名。你确有手段,可在朕看来,玄思未必无力角逐储位。你且退下吧。”宣王若是能从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他便饶过,只是甘棠确实留不得,只能安排她病逝了。

甘棠心知皇帝是定要宣王卷入争储之事了,如此一来,唯一奉旨入京的皇孙便会成为其他王爷的眼中钉、肉中刺,何谈全身而退。她叩首道:“陛下容禀。为陛下圣名计,请陛下诛杀奴婢。只是,宣王毫无争储之心且本来身体就有不足,七岁落水后更是患上咳疾,一至冬天便更需小心将养。若陛下尚有半点念及与先宣王的父子情义,请陛下立令宣王返回封地,勿使其卷入皇储之争。”

皇帝拍了一下龙椅扶手,恼羞成怒道:“国家大事,非尔等所能置喙。”

“关河虎符重,殿阁兽樽闲。”甘棠起身看着皇帝道,双手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决心要亮出最后底牌。

皇帝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紧紧盯着甘棠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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