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回 再现三活辟邪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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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禾跟着陈夫人,到了陈瑾儿的闺房,见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散乱着一头长发,正趴在屋檐底下眯眼晒太阳,还发出微微的“呼噜呼噜”声。
倘若真是装的……千禾暗叹了口气,对陈夫人道:“猫儿的情绪最为敏感,故我给猫儿诊病的时候,不能有旁人在场。烦劳夫人带着下人暂且回避,非我召唤莫要进来。”
陈夫人此时,俨然将千禾当成了救命稻草,忙不迭说“好”,便带着婢女退了出去。
见再无旁人,千禾这才望陈瑾儿道:“瑾儿小姐?”
陈瑾儿眼皮都不抬,口中发出一声呜咽,俨然让千禾莫要打扰她晒太阳。
千禾不愠不恼,随手扯张凳子坐下,闲聊似的道:“瑾儿小姐既然累了,那就继续歇着,我说你听:你这种情况,我是见过的,究其原因,是那日落水时受了惊吓,撞了邪祟,被猫儿的魂魄附体了!
被猫魂附体,想必十分难受,但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古书上记载了一味‘三活辟邪汤’,驱邪效果极佳!”
千禾说着,偷眼去看陈瑾儿。见她虽依旧不动,但眼皮却在急剧颤动,显然听懂了她的话,且略显紧张。
你能听懂,就好办了。千禾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所谓‘三活’,顾名思义,乃是三种活物:活鸡取内金、活鱼取鱼肚,还有……活老鼠取肝肺。将这‘三活’取出,混在一起剁碎,用汤头冲成一碗,即为‘三活辟邪汤’。
将此汤喂你服下,就能驱走附体的猫魂,你自然就好了!”
她说罢再看陈瑾儿,见她一张脸煞白,身体紧紧蜷成一团,且微微发抖,故作轻松地“开解”她道:“瑾儿小姐不必紧张,你如今既然是一只猫,如活鸡、活鱼、活老鼠等物,皆是猫儿最爱的美味佳肴,想必你也会喜欢的!”
陈瑾儿愈发畏惧,索性弓起背来,手脚并用飞快地往门口爬去。
“别走啊!”千禾迅速关上了门,用背堵在门口,冲陈瑾儿阴惨惨笑道:“我方才已跟陈夫人交代了,她正派人去寻活鸡活鱼活老鼠,设香案铺红毯,待筹备好了,便来接瑾儿小姐你过去。这杀鸡宰鱼取鼠肝,须得当着你的面儿进行,这样才能起到辟邪的效果呢!”
陈瑾儿听得几乎要呕了出来,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道:“够了!”
千禾心想:你果然是装的!面上却故作惊讶道:“瑾儿小姐……竟能吐人言了?!”
陈瑾儿哽咽着,起身来到千禾面前,忽然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千禾微讶,忙去扶她:“瑾儿小姐这是做什么?!”
陈瑾儿不肯起身,跪着悲泣道:“我知道,那日在梁王湖中是姐姐救了我!姐姐是个好人,求你千万莫要拆穿我!”
千禾不解道:“可我不明白,你放着好端端的大家闺秀不做,为何要假扮一只猫呢?”
陈瑾儿面现哀伤神色,悲叹道:“倘若能好好做个人,谁会愿意做一只猫呢?”
千禾蹲下身子,伸手替陈瑾儿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问道:“瑾儿小姐可是有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陈瑾儿犹豫了片刻,方缓缓开口道:“不瞒姐姐说,在外人看来,我是个养在深闺、衣食无忧的官家小姐。其实只有我自己清楚,我这十六年过得是怎样毫无尊严、任人摆布的日子!
我爹是个武将,向来重男轻女,对我弟弟百般宠溺、纵容得无法无天;对我这个女儿却素来不喜,不是呼来喝去便是不闻不问。
待我长大成人,我爹又觉得我出落得容貌尚可,便打起了我的主意,要将我许配给他的上官成总兵当小妾,替我弟弟换个敞亮前程!
我娘是个没主见的,凡事全凭我爹做主,竟也劝我认命,一闭眼嫁了便是!
我听说,那成总兵已四十开外年纪,既野蛮又暴躁,且醉酒好杀人,之前的几房小妾皆死于非命!我爹,这是要拿我的命去谋利啊!”
陈瑾儿说至此,忍不住掩面“呜呜”哭泣。千禾拍着她的背,劝她且莫悲伤,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又问:“你爹娘待你不好,你就该想法子离开。却为何要假扮成猫?”
“我爹娘不把我当女儿,却把一只猫视如己出,百般娇宠!”陈瑾儿不甘心道,“猫儿晚香,是我爹花了大价钱从胡商手中弄来,说是要当贡猫送进宫里去,当他加官进爵的敲门砖。
晚香有大用处,我爹娘自然待它金贵,日日好吃好喝地养着,沐浴熏香、锦被狐裘,吃穿用度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
更有甚者,有一次晚香抓了我最心爱的香粉盒,我去跟它夺来,被晚香一爪子挠在手背上,挠得鲜血直涌!我娘却抱着晚香数落我,叫我把香粉盒给晚香玩耍!”
千禾明悟:难怪陈瑾儿扮猫时,喜欢扒拉一只香粉盒。
“那时,我的心就凉透了,对晚香嫉恨无比!只要有晚香在,我爹娘就永远不在乎我这个亲生女儿!”陈瑾儿脸上闪过冷意,“于是有一天,我趁着无人看见,诱晚香吃下搀了毒药的鱼腩,那小畜生吃罢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一命呜呼了!
我把晚香的尸首缝在一只棉布袋子里,趁着夜色投进了后花园的水井,让它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晚香消失后,我爹娘似乎真的重视我了,还带我去参加梁王府的夜宴。我本来满心欢喜,到了梁王府,被我爹‘别有用心’地引荐给个雷公似的黑脸汉子,我才明白:我爹是借此机会,让成总兵相看我来了!
眼见那成总兵一脸猥琐地冲我爹点头,我真是惶恐不已,心烦意乱地跑到梁王湖边。本想静一静,谁料又碰上个醉酒的登徒子……
我被他胁迫得避无可避,心中万念俱灰,索性一咬牙,就往湖里跳了去!
接下来的事,姐姐便知道了。我呛了几口水,被姐姐你救了上来。这死而复生的经历,反倒让我明白了些:那些人渣败类都不死,我爹这样惟利是图之人都不死,我为何要死?我得好好活着!
但如何既活着,又能摆脱我爹的算计,和嫁给成总兵的噩运,我佯装昏迷时,终于想出了个好计策!”
“就是扮成猫儿晚香?”
“没错!”陈瑾儿竟有些得意,“晚香在时,备受我爹娘青睐。我只要让他们相信,我就是晚香,那就既不用嫁人,又能获得我爹娘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