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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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痛心疾首，“时至今日，我与他早已不是同道中人！”
“当年，我在师门，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个，我硬是凭着一股劲儿走到今天。孩子，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明白，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想做什么，就努力地去做，什么也不要管，你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所回报。”
“这是当年，我从夜尊的点拨中悟出来的道理！”
“我知道你很痛苦，你快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你想想夜尊，想想你的所爱之人！”
师叔的话不停在我耳边回荡，我深思恍惚，与夜擎相处的一幕幕不停在我眼前闪烁浮现。
最后定格在他与狐族公主站在一起的那一幕上。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却是神。
他离我那样近，却又那么远。
但是，即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不能就那么随便死了！
普通人怎么了，普通人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即便是死，我也要在死前，把我的心意告诉他！
我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绝不能！
我死死咬紧牙齿，强行压制住生长的僵牙，浑身大汗淋漓，青筋暴起。
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我是唐沅！我不会、也永远不会任由别人摆布！
我是唐沅！
忽的，炫目的白光从我眼前闪过，隐隐约约间，我看到了一棵参天古树。
树根深深扎进地里，盘根错节，枝叶繁茂，宛若穹顶。
树干上挂着一颗熟透的果实，通体金黄，泛着迷人的光泽。
忽然，瓜熟蒂落，我猛地睁大眼睛，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我的身体里。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我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我的灵魂变得轻盈，对许多东西都有了不同的理解。
我漂浮在高处，俯视着那具浑身泛着僵硬青色的躯体。
她躺在静谧的山洞中，一动不动，尖牙一天天变长，模样也日渐狰狞。
除了柏山以外，没有人管她。
一天、两天、三天……
她身上的僵尸特征越来越明显，期间，柏山好几次举起了手，但手僵在半空，就是迟迟狠不下心，每次都以他双眼含泪离开收场。
第四天仍是如此。
第五天，柏山没有出现。
第六天，他也没有出现。
第七天，少女的手指动了动，有苏醒的迹象。
我从半空中飘下去，少女即将睁开眼睛时，我的食指点在少女额头。
忽然，她手腕处的曼陀罗像得到了灵物滋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
当它蔓延至肩膀时，我抽离手指，她皮肤上的僵硬青色迅速退去。
属于僵尸的獠牙、尖利指甲，也缓缓缩回去。
曼陀罗是活物，并非死物，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以它邪佞的本性，怎会容忍僵毒从它口中夺食？
上次用白霖的法子压抑了曼陀罗，因此它不敌僵毒，被压制的死死的，可一旦给它生长的机会，它必会将僵毒狠狠压在五指山下，动弹不得。
曼陀罗与僵毒，竟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些道理，我原是不懂的，但自从见过瓜熟蒂落以后，我忽然就顿悟了。
那也不叫瓜熟蒂落，它真正的名字是：天道。
仅仅只是窥得一丝天机，我便能救下自己一命，倘若能窥得更多天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那种那一丝躁动，灵魂向下倾斜，坠入肉体中。
身体刚恢复，还有一丝僵硬，我决定出去走走。
走出山洞，乌泱泱的人和动物跪在外面，全都低着头，神情肃穆，一语不发。
我疑惑地探出头去，在人群的尽头，悬崖边，古树旁，盘坐着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我眯着眼睛辨认，那是……柏山师叔。
他有一半的身体已经化作石头，山风吹起他的胡须，衣袍猎猎作响。
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祥瑞之气，这是仙人之姿！
我心中惊骇不已，师叔他竟然成神了！
待他的身体全部化作石头，便是他飞升之时。
“谭先生，我们没有骗你吧，这里真有仙气！”
“你像他们一样跪坐着，便可得到仙人赐福。”
“跪多久？当然是跪到仙人飞升之时。”
“不跪？你爱跪不跪！滚滚滚，别打扰我们兄弟四个沐浴仙人光辉！”
不远处的竹林里急匆匆走来五人，发出吵闹的声音，众人纷纷抬起头，怒目而视。
高悬四兄弟连忙陪着笑道歉，去后方寻了个位置跪下。
那位谭先生完全看着眼前这样诡异的场景，吓得连滚带爬。
众人再次低下头，神情肃穆而转庄重。
在这些人中，我看到了不少熟人。
白天心、白楚楚、素微大夫、我师父青山、白霖，甚至还有……大师兄溪流。
分明我那天晚上见到他时，他是陈覆水的模样，可现在他又恢复原样，实在令人奇怪。
我缓缓退回山洞。
我并不打算跪坐于此，说白了，他们无非是在等师叔飞升那一刻，好沾些祥瑞之气，运气好的，说不定能窥得一丝天道。
而我在师叔坐化之前，已经得到过他的点拨，来到树下，见识了瓜熟蒂落。
我已经得到了我的福缘，修行路上，最忌心急。
刚回来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抬头看去，对上一张俊俏的脸庞。
来人身穿短袖长裤，原本的长发剪成寸头，光滑细腻的肌肤，经过几个月的折腾，变得黑黝黝的，原有的那份秀气青涩消失不见，他脸部棱角分明，即便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也依稀能看见几分属于男人的英气与担当。
他站在山洞门口，似乎也没料到会在此地与我相遇，愣了好一会儿。
“莲生，你等等我，等等我啊……”后面传来女子清脆的嗓音。
莲生回过头，无奈极了，“阿秀，你别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女子冲进来，圆圆的脸蛋和眼睛，长得很可爱，她撅着嘴，委屈得不行，“我娘说了，咱们有缘！以后，我是要做你媳妇的，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呀？”
莲生揉了揉眉心，不欲与她争辩，找了块石头坐下。
姑娘立马笑嘻嘻地凑过去。
他退一分，姑娘便凑近一分。
莲生冲我拱手，“唐姑娘，那日的恩情，我还未来得及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