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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神陨_第59章 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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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地灵

“何以见得?”殿玦也学他的模样仰头去望这个树,试图从中窥出些端倪。

这棵树方才他们在行宫外就看到了,只是当时离得远,只当是一株挡在行宫大殿前的茂盛巨树,没想到竟是生长在行宫的大殿正中。

滕遇洋以铁棍砍下巨树的一截枝干,断面处有树木的汁液渐渐渗出,“方才进城时你应该也看到了,城中士兵放下刀枪于酒肆安闲饮酒,百姓安居乐业,处处一片休战后的祥和之景。”

殿玦蹙眉,“不过都是幻象罢了。”

滕遇洋微微抬手,将那一截流着汁水的树干递到他面前,淡道:“没错,这城中一切都是幻象,连桥头巷弄之中的行人都栩栩如生,却唯独这处行宫不在幻象之中。”

殿玦看着滕遇洋递到眼前的那节树干上的圈圈年轮,才有些反应过来。这城中一切都是崭新的,方才进城时若不是滕遇洋告诉他这城中布局、建筑样式具是三百年前殷国的风格,他必不会知道这鬼城是三百年前旧朝的幻象。而眼前这座荒草丛生的行宫和满地乱石碎瓦的大殿以及大殿中生长了三百年的古树,却分明彰显着历经百年的沧桑痕迹。

不用于宫外幻象的生气蓬勃,整座行宫中空无一人。穿过行宫正中的大殿,两人继续往后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像是后花园的庭院之中。只不过从前名贵的花种无人打理早已枯萎,徒留一片光秃秃的枝干,倒是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生长,开得茂盛。从前王族戏水游船的池塘也满是浮萍落叶,想必是早已干涸又被雨水蓄满,周围荒草足足长了半人高,恐一不留神就要一脚踏入这荒草掩映的池塘中。

殿玦四处打量了一圈,觉得此处确实无甚可查,豪迈道:“既然此处并不是鬼城之主的藏身之处,便走吧。”

回头,却见滕遇洋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口古井之前。

“怎么?”殿玦凑上前,微微探过脑袋去看滕遇洋所注视的那口古井,只看到其中一片漆黑,正欲起身离开,微一偏头,却嗅到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不禁蹙起了眉。

且这血腥味,似乎正是从这井中弥漫上来。

“躲开些。”殿玦不由分说地将滕遇洋往旁边一推,想都没想便一掌重重拍在了井壁上。井中死水被巨大的内力一震立马喷薄出来。

混在井水中一起喷出的,似乎还有一个什么异物。

那东西随喷出的井水一同重重落在地上,滕遇洋和殿玦才看清那是一具血水尚未流干的尸体,虽是三百年前殷国宫女的打扮,但滕遇与仍旧认得,这正是方才行宫门前将他们拉入幻境的镜妖。

“哼,”殿玦冷笑一声,语气森然道,“看来这名不见经传的区区鬼城中有来头的,不止咱们三个。”

而一旁的滕遇洋却始终低头不语,沉默得有些诡异。

他垂眸审视着地上双眼被挖去只剩两个血淋淋的空洞的镜妖尸首,半晌,像是发现了什么,利落地抬手,用那根随手捡来的铁门杵划开了镜妖的衣领,自上而下,一路剖至腰腹。衣物之下惨白的皮肉方方露出一截,殿玦便倏地扯住了他

的手肘,向来威严的声音中尽略带惊惶道:“你这是做什么?”

滕遇洋也愣住了,不明白地望着殿玦,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忽然醒悟了,无奈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有恋屍癖好的采花贼么?”

“可它毕竟是女儿身......”殿玦仍旧皱着眉,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滕遇洋不知说些什么好了,此前他倒确实没想过,威震天界的白虎神君在这方面......竟是一个这般可爱的毛头小子。

“那你闭上眼吧。”滕遇洋凉凉道,摆开他的手继续动作。

殿玦顿了一瞬,想闭眼,觉得太掉面子......不闭眼,他又确实不知怎么面对一个赤裸的......嗯。于是就在他左顾右盼手慌脚乱时,滕遇洋已经把尸首上破碎的衣物剥开了。

而眼前的景象殿玦也霎时冷静了下来,再顾不上什么好不好意思。

衣物之下,镜妖左颈和右侧腰部各一道极深的伤口,虽切面粗糙并不像利剑所致,却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谁手。这样的伤口不但他熟悉,滕遇洋更应该记忆犹新。

“看来,你要找到的人找到了。”殿玦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滕遇洋一眼。

这样由左颈斩向右腹的伤口他们都见过,正是青山道观的独门剑法所特有的痕迹。

而青山道观早在三百年前就已被某个欺师灭祖的弟子屠观,那血洗师门的魔头,正是当年滕遇洋一手养大的小王爷。

镜妖身上的伤口中残留着些许木屑,想必对方和滕遇洋一样并无称手的武器,只能随手捡一截树枝行刺。而区区一截树枝却能造成如此利落的伤口,看来那人的身手比三百年前愈发长进了不少。

殿玦回首仔细地将周围重新打量了一遍,沉声道:“看来幽冢海棠的效力还在,这里没有一丝他的气息。”

滕遇洋没说话,沉默半晌,只用手中的铁棍拨开古井四周生得旺盛的杂草,一段长长的黑色铁链自草丛下显现出来。

“你要的找的鬼城之主,也找到了。”滕遇洋没什么语气道。

殿玦看着脚边那条不知蜿蜒向何处的铁链,像是有些不愿相信,“只是地灵?”

滕遇洋不语,抬脚向前走去。两人顺着那条束缚地灵的黑色铁链,不一会儿便来到行宫的后花园的一处侧门前。从侧门穿过去,一墙之隔,是另一座不大的府邸。

在府中四处打量了半晌,才终于在半块碎匾中隐约辨认出了将军”二字。区区一个将军府竟能坐落在太子的行宫旁,也不知是当年主子所赐天大的殊荣,还是另有深意。

“想必,这里便是从前跟随昶王一同南下的南蕲将军府了。”滕遇洋淡淡道。

对这个短短辉煌了不过短短几年便随殷国一同陨落的将军,滕遇洋知晓的也并不多,只隐约记得,这人当初只不过是昶王尚是太子时的一位贴身侍从,后太子被贬为昶王一路南迁至封地,身边所带的也不过两三千卫兵。再后来,篡位登基的五皇子到底怕夜长梦多,为巩固地位开始对手足赶尽杀绝。而其他皇子自然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任他宰割,新帝登基三年之后,包括昶王在内的各地皇子残党终于决定联手谋反,于各地招兵买马调兵遣将。当年忠心耿耿带领千余卫兵一路护送昶王南下的小小侍卫也一跃被封为南蕲忠义将军。

脚下黑色链条几乎遍布整个将军府,他们二人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穿过月门,前脚方一踏入正堂前的小院,后脚便听得耳一道利箭破开空气的尖锐声。

那只箭速度极快,滕遇洋回头的一瞬间,锋利的青铜箭镞就已经来到了眼前。而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链声,一道白色的单薄身影和殿玦的刑天几乎是同一时间挡在了那只箭前。

“遇洋兄,当心!”

一声兵戈相撞的脆响,横空而来的箭羽在殿玦的刑天之下轻而易举地裂为了两截。而滕遇洋波澜无惊站在原地,一转不转地望着刹那间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的瘦小的人。

恍惚间,眼前这个单薄的背影和三百年前纤细的少年似乎完完整整地重合了起来,一句句对话似是穿过三百年的旧梦回响在耳畔:

——“你为何要挡在我前面?”

——“.....因为、因为那箭马上就要射到你了啊!”坐倒在地的孩子惊魂未定,仰起脸来理所应当地急声说道。

——“.......难道就不会射到你么?”

——“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孩子拍拍身上的尘土,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苦涩药味,挡在他身前的小矮子回过头来,白净稚嫩的脸,乌黑澄澈的眼,三分单纯愚蠢,七分天真烂漫。果然是那个被他丢在城外的小医仙。

滕遇洋面无表情地望着阿柒写满了紧张与关切的脸,沉着暗金的眼晦暗不明,却说不清其中混杂着什么情绪。

而许是殿玦血脉里的武将本能使然,就在滕遇洋盯着阿柒的脸出神的空档,殿玦的刑天已经调转矛头,掀起一阵剑风迅速刺向了阿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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