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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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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城位于屋山之东,斜依着屋山余脉龙尾山,东、北、南三面都是茫茫大草原,距离中州城两千四百三十里,距离洛城两千八百二十里,虽无山川巨川隔绝,却因草原太大,凶蛮太多而导致周遭千里之内人迹罕至,是中州数得着的贫穷地界。

三个月前,天子御驾亲征西州却收获一场大溃败,一支战败的左神武军回驻地的途中,以追击流寇为民闯入城中,大肆劫掠,因遭到顽固守旧势力和商户武装的激烈反抗而损失惨重,领军将领一怒之下下令屠城,这座原本拥有三万人口的城池现在所剩人口不足三千,所幸城池倒还算完整,天佑男府的一干人也基本保全。大难临头时,群龙无首的天佑男府主动选择了撤退,并未履行保护百姓之责。

这看起来很不道德,却是极明智之举,乱兵狠过匪,正面硬刚是肯定不行的,保存实力以待将来才是王道,更何况兵乱虽然对城中百姓伤害极大却对天佑男府非常有利,这场兵乱极大地打击了城中顽固守旧势力和为所欲为的岱州商团。

前封主赫连崇安家族虽然败亡但其残存势力依然盘踞城中,他们是这座城市的既得利益者,不仅势力强大而且拒绝改变,对新封主充满了敌意。

天佑城背靠屋山,扼守着一条中土腹地进出屋山的重要商道。屋山物产丰饶,居民精明擅长经商,依靠贩运物资而起家的商帮多如牛毛。天佑城是进出屋山的咽喉要道,城中商帮势力盘根错节,异常强大,鼎盛时甚至连赫连家族也要让他们三分,这些商帮不仅有权在城中筑屋居住,还取得了组建护商队用以自卫的权力。

赫连家族的人,商帮的财和刀,两者紧密结合,苏浪这个新封主只能靠边站。

“经过乱兵扫荡,他们彻底没戏了。”司空百岁弄清始末后高兴地对苏浪说道,“现在咱们最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无人掣肘啦。”

苏浪不能理解司空百岁如何还能笑得出来,经历了这场兵灾原有的势力格局的确是被打破了,可天佑城也基本算是废了,城区房舍五分之一被乱兵焚毁,军民被杀数百人,逃亡数千人,沿着高大的城墙走了一圈,真是越走心越凉,如今他这个天佑侯,其实跟叫花子也差不多。

不过尚书令费世农却胸有成竹地向苏浪担保说眼前的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岱州大总管府答应借贷给他们三万石军粮,已经起运在路上。

起初苏浪还疑惑芈宁远何以变得如此大度,经费世农解释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芈宁远是看中了天佑城辖内的一块风水宝地,想据为己有,这才卖力讨好他这个新近册封的天佑侯。

“他要的那块地,可以给他。另外多借点钱粮、军械,能借多少算多少。此外把府库里的财物都拿出来,发给百姓,让他们尽快离开天佑城,就说虫人和矮人组建了联军正气势汹汹杀奔过来,我们无力抵挡正打算跑路。对那些不听劝不愿意走的,就派发他们徭役,向他们征税,要巧立名目,要敲骨吸髓,要多狠有多狠,狠到他们活不下去为算。具体原因回头让司空给你解释。”

费世农此刻已经晕菜了,苏浪的这番操作完全不合常理,大难过后不该安抚居民,竭力挽回损失吗,哪有把人往外赶的呢?

他满腹疑问,但苏浪并不给他提问的机会,交代完这些,苏浪就驱马来到天佑城西北三十里的一处农庄,这农庄依山而建,背靠一座小石山,面对一片平原上,地形四四方方,平平整整,四周筑有石头墙,墙外挖有壕沟,壕沟的两侧栽种着铁门荆棘,这种荆棘根扎的极深,又耐火,是看家护院的上品。

石头墙高约一丈八,石头上长满了绿苔,显得年代已经十分久远,墙算不上高,但对付智力低下的虫人和短脚矮人还是绰绰有余。

农庄内阡陌交错,沟渠纵横,居民区位于农庄的正中心的一块高地上,四周修建有高大的石墙,开有东、西、北三道门,庄内院落很小,房屋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狭窄曲折的街道上坑坑洼洼,不要说跑马,就是步行也容易崴着脚。

更有一股难闻的馊臭味能把人直接熏晕。

闻听城中有贵客到,庄主带着几个管事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殷勤邀请苏浪去客厅奉茶,苏浪道:“奉茶就不必了,领我去后山矿井转转。”

庄主道为难道:“这个怕是不方便吧。”

司空百岁怪眼一翻:“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倒说说看。”

庄主赔笑道:“小人名为庄主,实际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侯爷要去矿井巡视,这个小人委实做不得主,得请示上面人同意才行。”

苏浪道:“真是好笑!我是此间封主,他是何人,比我这个封主还要厉害?”

庄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目光中已经透出一丝不屑,淡淡地说道:“小人不过是替人跑腿混碗饭吃,侯爷何苦难为小的呢。”

苏浪还要说什么,司空百岁已经笑道:“好啦,侯爷跟你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瞧你这幅模样,后厅是不是埋伏了刀斧手,就等着你摔杯为号,把咱们俩剁成肉酱,留着你晚上包包子吃。”

庄主笑道:“内相诙谐,折杀小人。”

引二人到厅上喝了杯茶,说了些闲话,又随便转转便告辞而去。临行前那庄主塞给司空百岁一封银锭,哀求道:“冲撞侯爷,罪该万死,还请内相代为周旋。”

司空百岁道:“行啦,他也是身不由己,人家既是天佑侯,也是本地城主,循例是要过来看看的嘛。你给他颗软钉子碰,他已经知道厉害,谅必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吧,放心吧,万事有我呢。”

一路出了农庄,回城途中遇到费世农,身后跟着三十多个骑兵——天佑侯府全部精锐尽数在此!

司空百岁盘马笑问道:“咦,尚书令你跑这来做什么,还带这么多兵马,要跟谁开战?”

费世农黑着脸道:“内相是明知故问。”转向苏浪:“侯爷若觉得费世农无能,难堪此任,费世农辞职便是。”

苏浪惊道:“尚书令何出此言?”

费世农道:“天一庄是内廷产业,地方无权过问,侯爷不知吗?”

苏浪道:“尚书令误会了,我为本地地主,过去嘛,不过是尽尽地主之谊,拜访一下。不是去干公事。”

费世农道:“朝廷官爵仕民,宴请拜会自有礼仪,万不可偏废,侯爷为何不知会尚书府一声,好让臣下预作准备?如此贸贸然而去,万一有事,臣下如何担当的起。”

苏浪支吾了两声,叹气道:“此事都是内相的错,司空先生,我让你知会尚书府,你为何懈怠?”

司空百岁瞪着苏浪,苏浪也瞪着他。

细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奈,司空百岁只得下马请罪,口称疏忽,请苏浪治罪。

苏浪不痛不痒地训斥了他两句,又开始为司空百岁求情,费世农明知二人在演双簧,只装作不知,说了两句话后请苏浪回城。

苏浪让众人列队先行,下马来扶司空百岁,司空百岁直起腰干,掸掸身上的尘土,怒视苏浪。苏浪笑道:“行啦,我的内相,让你受委屈了,谁让咱们摊上这么一个较死理的尚书令呢。”

司空百岁道:“你休要往人家身上赖,费世农是个好人,我不怪他,倒是你,堂堂的天佑侯,哼哼,要我说你今天就不该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这个封主在人家眼里只怕一文不值呢。这天佑城表面上你是老大,实际呢,至少有两个人是不会买你帐的。一个是大总管府委派来的学官,名义上是协助你开办学堂教化地方,实际人家是大总管的耳目,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的。这另一个呢就是这天一庄的管事,比大总管府的那位更厉害,直接隶属四方城宫务局,奉旨开采上等玉石进贡给宫里的娘娘们享用,你掂量掂量这里面的分量。”

苏浪冷笑道:“我管他是何方神圣,我究竟是此间封主,在我的地头上他凭什么不买我的账,还反了他了?”

司空百岁哑然无语,良久抚掌而笑,赞道:“霸气,你这个样子倒是有了几分做侯爷的霸气,不过霸气归霸气,这地方你还是进不去,除非……”

苏浪微笑道:“除非什么?”

司空百岁干咳了两声;“你懂,你一定懂。”

天佑侯府卫队列队完毕,尚书令请苏浪检阅,检阅完毕,摆起全副仪仗浩浩荡荡进城去。一进城门,斜地里飞来一枚臭鸡蛋,苏浪机警,低头躲过,司空百岁懵懂,臭鸡蛋正砸在他脸上。

随行骑士大动干戈,很快抓到了凶手,是一个七八岁的干瘦孩童。那孩童被带到苏浪面前,双手握拳,怒目而视,胸脯一起一伏,显得十分气愤。

苏浪俯下身,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为何袭击本爵?可知袭击朝廷勋爵是要杀头的,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司空百岁一边擦脸一边劝道:“人家还是个孩子,留神吓着他。”

话未落音,脸上又多了口浓痰。

那小子两番袭击苏浪不成,恼羞成怒,咬牙大叫:“我要杀了你!”

费世农赶忙上前,死死将他按住,一个骑士拉住他的头发,另一个骑士拔出佩剑,在他脖颈上比划了一下。按照光明朝的律令,百姓袭官即为造反,可以当场格杀。

一群妇孺涌过来,围着苏浪跪地痛哭,为这孩子求告,求苏浪高抬贵手。

苏浪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厉声喝道:“屁大点孩子,能知道什么?此必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来人,将这帮刁民统统带回去拷问。”

费世农犹豫了一下,只得下令抓人,一时闹的鸡飞狗跳。

一个鹤发老妪冲着苏浪破口大骂:“赃官!狗官!我活了九十八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敲骨吸髓,你恶事做绝,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苏浪笑道:“天干物燥,我劝你老人家休要这么激动,留点口水暖暖心肺吧。”

这老妪活了偌大年纪,在街坊间也算德高望重,而今被苏浪这般调侃,脸上挂不住,嗷了一声昏死过去,一众人将她救起,揉胸顺气,乱作一团。

苏浪已经十分不耐烦,冷哼了一声,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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