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献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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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悬空,脚不沾地,正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一支碧绿的冷箭自某个阴暗不知名的地方射出,目标是衣桐!
“御风,起!”苏浪大惊之下,将神精铁丢在半空,化作无形之物,踏在上面,急速向衣桐扑去。
驭气术修炼到品境之后,修真者可以御空而行,所御之物至少是灵物,神器比灵物更甚。神精铁乃太古神器,以脚踩踏十分不敬,故而苏浪迟迟没有修炼。此刻危急,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神精铁化作一张圆盘,托在苏浪脚下,带着人扑向衣桐。
只是瞬息之间。
那道绿气其实是一支破魂箭,可破万灵之魂。
绿箭自苏浪的前胸贯入,自后背射出。下一刻,苏浪跌落尘泥,打了个几个滚后趴在地上起来不来身。此前一分,衣桐的三道弧月斩电闪而出,准确无误地击中偷袭者,重伤在身的卿世功捂着流血的臂膀窥视着衣桐,满脸狞笑,然后转身窜入黑森林,一晃就不见了踪迹。
“阿浪,你怎么样?”
“快走,快走……”苏浪一口血箭迸出,昏死过去。
衣桐封住他的玄关,以神识观照,稍稍心安,这破魂箭虽然凶险,却并没有伤及他的要害,他只是急气攻心,压不住翻涌的气血一时昏死过去而已,稍加休养即可无恙。
地动山摇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地面似一张铁皮被掀了起来,连带石山也崩塌了半边。一条巨大而丑陋的怪蛇从地裂中探出脑袋,滚地龙种类繁多,形状各异,眼下这厮以躯体强壮、面目狰狞、脾气暴躁而着称,就是中土俗谓之的“地龙”。
它呲开一间房大小的巨嘴朝衣桐和苏浪咬来,嘴未到,臭先闻,令人窒息。衣桐赶忙封闭五觉,苏浪虽已昏迷,但五觉仍需封闭,地龙的口气非止是臭,还有毒。封闭自己的五觉容易,帮人封闭五觉却难,更何况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两下忙完,却因此迟延了一步,巨蛇的头已经凌空砸下,衣桐自然还有机会逃走,但苏浪却无法脱身。
放弃,还是同生共死。
衣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她持剑而立,面对巨蛇的头颅,嘶声怒吼。
青钢剑带着草黄色的光一击递出,与巨蛇的头颅正面碰撞在一起,碎裂的震动汹涌传来,衣桐不甘心地撒了手。
她的虎口已经受伤,整条手臂麻木不能持物,现在她除了怒目瞪视,没有什么再好的办法。
嗡地一声脆响,神精铁剑自地上弹起,落在了她的左手,震颤着,嘶鸣着,目标正是地龙。
凡神器皆有灵识,认主之后,终身不改初心。神精铁只认苏浪这一个主人,除非是主人最亲密的人,否则绝不会委身供人驱使。
而今他却主动落在了自己的手里,这让衣桐心花怒放。
一声清越的娇叱后,神精铁剑化作一道碧幽色的光剑直取地龙的咽喉。
这是绝地反击,也倾尽全力的一击,一击便洞穿了地龙的咽喉,击碎了它的灵珠。没有山呼海啸般的哀鸣,灵珠崩碎、垂死之际的地龙,做出了一个最合乎逻辑的举动,巨大的尖牙里喷射出墨绿色毒液,目标正是倒地不能动弹的苏浪。
衣桐几乎快要疯了,如此巨大的猛兽居然有这么多的毒液,这简直是……
苏浪已被毒液淹没,毒液与肉身接触时发出吱吱的恐怖声响,冒出乳白色的气雾。
衣桐狰狞地笑了一声,忽然感到了绝望,虚空、无力支配着她。奋力的拼杀又有何用,终究还是无法拯救自己心爱的人。她绝望了,最后苦笑一声,将铁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正面的方向应该是东方,在遥远的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记忆,有她的师友和太多未竟的事,有太多的遗憾。
铁剑嗡然作鸣,不肯伤她的性命。衣桐泪流满面,她其实又何尝想死?
一道金光凌空而降,地龙硕大无朋的头颅滚落在地。
斩杀它的是一尊金甲战将,浑身散发着刺眼的金光,被困囚在地缝里的金甲山陵卫不知何时已经摆脱困厄,正骑着马缓缓而来。
衣桐现在毫无惧意,她傲然挺起胸膛,持剑当风,直面着杀神。
“擅闯神山者死,死,死——”
“死你个头,看山山倒,你是怎么看守家园的?”
山陵卫竟是一愕,他千百年来耿耿忠心看守的洞府,在他的真身离开后,变得脆弱不堪,已经在地龙掀起的地动中彻底坍塌。
哞——
山神懊恼的怒吼回荡在夜空,震动的天地万物一起颤抖。
“走,快——走。”
衣桐眼睛一亮:说话的是苏浪,他正艰难地伸手向自己求助。
她毫不犹豫地把他扛上肩头,撒腿便跑。
“我——说你——跑——那么快——作甚。”
“废话,让它瞧见了,还有活路吗?你的伤怎么样,中毒了没有?”
“没有——中毒,就是腰——疼的——厉害。”
“啊,那是什么缘故,没见到它伤你的腰啊。”
“……干它——屁——事,都是拜你——所赐。唉,我说大妹子,你要么背着我跑,要么抱着我跑,扛麻袋似的扛着我算几个意思。”
衣桐陡然收住脚,把肩上的“麻袋”扔到了地上,气鼓鼓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玩!”
苏浪本来还想躺在地上继续装,见势头不对,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搔搔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们快走吧,那厮看来要疯了。”
衣桐却耍起了女孩家的小脾气,站着肯不动。
“哎呀不好,还有一个山陵卫。”
苏浪虚晃一招,想趁衣桐不注意扛起她走,却被乖觉的衣桐识破了,她白了他一眼,抿嘴笑道:“鬼蜮伎俩,还是留着哄你小可妹妹吧。”
前面就是弱水,白雾笼罩着一条静死的河,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透着压抑的诡异。
“喂,这里,这里。”司空百岁又蹦又跳,朝他们挥手,脸上却没有笑。
“司空,你是死人吗?”
“你才死人呢,怎么说话呢?”
“这不合常理啊,看到我们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何腆着一张死人脸。”
“死人脸,死人……,我……”司空百岁忽然泪崩。
多余的话已经无需再问,浓雾弥漫的河面上一艘渡船正徐徐驶来。
弱水连天,生灵不渡。
除非有人献祭。
“小,小,小……”
一语未必,衣桐已是泪流满面。
苏浪没有哭,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人悲伤到极致时,痛苦淤积在五内,只会伤心伤肝伤肺,却不会再哭,不会再流泪。
他注意到发狂的山陵卫正不顾一切地冲杀过来,周身金光四射,他的家园毁了,千万年的守护结束了,他无须再顾忌什么契约、河神之类。
“上船。”
苏浪简短地下达了命令,司空百岁猛地擦了一把眼泪,率先登船,放下跳板。苏浪一只手按在衣桐的肩上,轻轻地按了按,坚定地说:“我们上山。”
弱水彼岸,奇寒无比,却有着一种圣洁的气息,这里没有奸险,没有欺诈,没有贪婪,没有阴谋和伏杀,有的只是寒冷,彻骨奇寒。
司空百岁很快就表示再难前行一步,他继承了所有人的暖珠,却仍旧难以对抗这彻底的阴寒。衣桐让他在弱水岸边等候,摆渡人收了卿小可的贿赂,承诺不仅把她的朋友送过河还会把他们接回来,毕竟是河神的傀儡,信誉方面不需要太过担心。
苏浪没有答应,他强烈要求司空百岁跟着一起走,哪怕他冻成肉干。
“阿浪,你算你想吃狗肉,也不该是我。”
司空真是欲哭无泪,他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忽然变得这么陌生,这么固执,这可怎么得了。
“衣女侠,您给……”
面对苏浪的固执,衣桐没有多劝,她摇了摇头,跟在苏浪的身后向天玑山进发。司空百岁也就不敢多啰嗦什么,只好凄凄惨惨地跟在后面。
天玑山山势险峻,奇寒足以冻裂钢铁。
苏浪打开随身包裹,取出了三件极品紫金白龙骨护甲,龙骨温润,可以隔绝阴寒;紫金乃是用神火锻炼,不惧任何严寒,用这两样宝物制作的护甲既可以防身,又可以保暖,配以几十颗暖珠,勉强可保众人到达山顶。
苏浪望着那三件护甲:“当日离开神京城时,陈时维给了我这三件护甲,我问他为什么只有三件,他说就三个人上山,你要第四件作甚。当日我在想,明明只有两个人,为何会是三个。原来一切都是定数。”
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即便是暖珠,也禁受不住奇寒的侵蚀,一颗接着一颗的爆裂了。苏浪运使起通明罩,罩定他和司空百岁两个人。
历经艰险,勉强走到了山顶,司空百岁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风干的肉,真是连喘气都成了奢望。衣桐也不好受,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坚持。
苏浪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他是三人中最轻松的一个,卿小可的死让他平添一股狠劲,凭着这股子狠劲,什么天玑山的严寒,在他眼里都是浮云。
衣桐缓了缓劲,找到了一处断壁,用卿小可遗留下来的上风剑刮去石壁上的冰霜,一扇青色的石门显露在三人面前。
苏浪无声走上前,让衣桐退在一边,三斤神精铁化成铁锥,空空几声后,石门崩碎,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司空百岁一头扎了进去,如一个垂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苏浪和衣桐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现在纵然千难万难,也只能一往无前了。
顺着古老的甬道慢慢向前,阴阳风交织分割,阻杀一切鬼魂灵幻。
苏浪看了眼衣桐,衣桐也正看着他,二人相视而笑:“你不是怨灵。”
温暖让司空百岁恢复了话唠本色,他接话道:“我也没事,我也不是怨灵。对了,你们说卿世功死了没有?”
苏浪道:“他是被邪灵冲神了,这东西跟冥灵、血灵不同,他们没有灵身没有灵力,只残存一缕灵魂,冲神之后,起初会与你的魂灵并存,获取你的记忆,然后侵蚀你的魂灵,继承你的身体和一切修为,取代你在这个世上为人。以卿世功的修为,他应该还活着。”
衣桐道:“等回到中土后,得立即通知江南世家,防止他趁虚而入。”
苏浪叹了口气,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司空百岁插话道:“还是知会他们一声吧,写个匿名信过去,信不信由他们自己。”
苏浪正待说话,忽见神精铁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衣桐大惊,急看自己手中的上风剑,却无一丝一毫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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