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照命炼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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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下唯一还要做的，就是稳住自己手下的三个缇骑而已。只要他们三个不溃，眼前这野神的庙祝便是瓮中之鳖，束手就擒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想到这里，陆文炳便再次言语打击道：“更何况，本官对你们方翔书院其他的九门技艺知之甚详！其中根本就没有几项能够用于对敌之术。楚时应剩下的四项技艺中，医、商、厨三门也是毫无伤人之力，唯有说书一门的寸语溺心或能干扰我等。可惜我早已在楚云飞的手中领教过这招了！这招需要耐心听你讲述才能施展。而别人一旦有了防备，你便是黔驴技穷！”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随后响了起来。
听完了陆文炳话后的林旷竟然鼓起掌来。他丝毫没有被人揭穿了老底的恐惧，即便这时他身上的铠甲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青光，这时依旧赞道：“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天可真是见识了！若论谋定后动，陆大人你当个锦衣卫小旗可真是屈才了啊！”
他一边鼓掌赞叹着，一边却是叹息道：“可惜陆大人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啊！术士的技艺可是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不断完善变化的！九品的技艺对付不了你们，那若是换成八品的呢？”
被林旷这么一反问，施展着身法的陆文炳身形一顿，险些停了下来。但随即他就找到了林旷话语中的漏洞，冷笑着反驳道：“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术士的技艺，只有最初领悟的自悟术士才能不断对其完善，想你这种传习术士只能拾人牙慧而已。楚时应传下的这七门技艺，他自己都未必是领悟之人，又怎么可能再次演变！”
所谓自悟术士，指的是那种修炼出心注之力后顿悟出了独门技艺的术士。这类术士古已有之，诸如战国时的鲁班、许行等先贤，又或是之后的张仲景、公孙大娘等人物，都是术士各门中能够自悟出技艺的传奇人物；而传习术士则是指那些只修炼出了心注之力，却没能领悟独门技艺的术士。
大明开国二百余载，在百多年前方有了传习术士这一说法。也正因为传习术士的出现和心注之力的修炼法被公开于世，才让原本各不相干的八种传承合并成了术士一道。
只是八门虽然同归术士一道，但能同时顿悟出八门技艺的人却从未听说过。即便是当今术士一道的掌舵人——九峰山人朱载堉，也不过兼通星、戏、说书三门技艺罢了。
陆文炳由此认定楚时应留下的七门技艺非他自身所创，照常理来看却是合情合理。
但林旷闻言却只是摇头发笑，拍着自己身上的铠甲道：“那你以为我身上的这幅铠甲是怎么来的！你觉得只有九品的‘精工制造’，能造出这副‘苍龙圣衣’？
“这套苍龙…圣衣是由山铜融合星辰沙制作而成，不但具备强大的防御能力，还有着自我修复的神奇能力。穿戴圣衣必须要具备强大的个人修为，爆发出自身的元神之力，才能与圣衣融合为一。否则圣衣只是一件沉重的铠甲……”
听着林旷的叙述，陆文炳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据他所知，楚时应留下的“精工制造”确实只是能够精准打造器物部件的九品匠门技艺，绝不可能制造出这种具备自我修复能力的灵器。
因为天材地宝之中的灵气，唯有具备法力之人才能将之炼化为一体，诞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力。否则就是将天材地宝揉碎了、融成渣，也不过是混在一起的两团灵气而已。
而任何一道的修炼者想要具备法力，都要晋级到八品之境，打通天地之桥，沟通了内外元气之后，才可以使自身力量具备法力性质。所以单是九品的“精工制造”的话，是绝无造出灵器的。
难道说，这个邪神的庙祝所言都是真的？
他其实是一名八品术士？
陆文炳心中暗暗猜测着，留心起了林旷话里的内容。但却没有意识到，随着他倾听到的内容增多，他的脚步已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甚至不单单是他自己，其他三个番子也逐渐降低了速度。他们都是听着听着就入了迷，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的速度正在逐渐变慢。
同时他们更没有注意到，除了最初的三言两语之外，林旷后面所说的内容已经和他身上的铠甲没有多少关系了。他所讲述的内容，也变成了一个“名为紫龙之人，在被订婚对象退婚羞辱之后，如何发愤图强，继承圣斗士如火一样的意志，道解自身圣衣，踏上伟大航路，成为朝元神麾下五行圣斗士”的故事了。
陆文炳沉浸在林旷的讲述之中，似乎只有一个恍惚的时间。但在这恍惚之中，他的心头却在悄然之中再次浮现出了巨大的危机感。七品开脉之境带来的强大直觉，让他在刹那间便自这沉迷之中惊醒过来。
他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身的异常。自己竟然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林旷的眼前，速度更是慢的只有方才的一半不到。
而林旷这时已经对着他举起了左臂，他左臂上铠甲上的那只龙口正稳稳的瞄着自己。正是因为这只龙口的瞄准，才将他惊醒了过来。
陆文炳的眼瞳急剧收缩，生死危机之下他连想都没想就朝着一侧猛然躲开。而林旷的左臂铠甲上却是比他早一步的喷出了一道黑影。
嘣！
犹如弓弦回弹的强劲机扩声传到了陆文炳的耳朵中，那道黑影则紧跟着就划过了他的腹部，留下了一道深刻见骨的血痕。
闪避之中的陆文炳闷哼一声，一连闪出了五六步后方稳住了身形。
“呼哧…呼哧……”他剧烈的喘息着看向了自身腹部。
在摸了摸腰间深可见骨的伤口后，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死里逃生的得意笑容，带着些许怨毒说道：“好阴险的技艺！没想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将本官拉进了你的故事里，差点就让本官着了道！”
林旷却是走到了他先前站立的地方，摇头道：“夸你一句谋定后动还当真了。连我写的《朝元圣斗士》都没看过，还自以为能防备住我的小说技艺。可笑。”
陆文炳这次却没有反驳，反而认同道：“是啊，本官确实是小瞧你了！”
他说着扫了一眼四周，见到其他三个番子这时候也已经惊醒，正咬牙切齿的朝着林旷包围上来。他们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被耍了，这时候正恼羞成怒的想要将林旷碎尸万段。
陆文炳盯着林旷随即再次冷笑起来：“可惜你却是功亏一篑！方才你这一镖虽然也算得上迅捷，但比起方才的那铳却差远了。原来你根本就只有一铳之力。唬得我们半天不敢停下，还真是好手段！你说…我们该怎-么-报-答-你-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陆文炳已经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他们明明已经逼出了对手的所有底牌，却被对手虚张声势的吓唬了半天，更是险些被对方抽冷子打死。这种被玩弄的感觉，让一向自诩智珠在握的陆文炳都忍不住生出了戾气。
他现在只想将眼前这小小庙祝打断四肢，做成一根人棍，再慢慢炮制他，方能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但林旷却没有搭理他们，这时反而是弯腰捡起了一件东西。
陆文炳定睛一看，却是那枚本来系在他腰间城隍神印。原来他方才被那枚飞镖伤到时，挂在腰间的城隍神印也同时被打掉了，这时候正好被林旷捡了起来。
林旷拿到了城隍印，只是喊了声“收”，充斥着这片区域的无形城隍神力便由虚化实，如乳燕投林般回到了城隍印中。
陆文炳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城隍印既不是他的法器，也没有什么敌我鉴别的能力，自然是任何人拿到了都能使用。况且那野神的道场早就被炸毁了，此刻必然已被神力反噬！就算让这庙祝拿到了城隍神印，又能有什么用呢！
正因有着这样的推测，陆文炳看到林旷的动作并未太过介意，只是面带不屑的嘲讽打击道：“都死到临头了，还以为你的神能救你吗？嘿嘿，它现在恐怕自身都难保了！”
然而林旷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的感受着与脚下大地之间联系的。
随着城隍神域的收回，源源不绝的地力正在从他脚下涌来，在他的体内被快速转化为神力。本已消耗殆尽的木行神力与土行神力，也在悄然恢复之中。甚至他体表存在的伤痕，也在木行神力的滋润下开始愈合了。
一股强横的气势以他为中心，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
陆文炳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当即便果断出手。
他猛然欺到林旷身前，手中绣春刀泛起一阵浓烈的红芒，毫不犹豫的就朝着林旷当头砍了下来。
这一刀他没有半点留手，体内真气更是全力运转起来。他这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拷问消息的心思瞬间被他抛到了脑后。
然而面对如此凶悍决绝的一刀，林旷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一道玄黑色的气流便自林旷身上浮现出来，迎上了陆文炳的刀锋。
黑红两色一撞，陆文炳斩出的全力一刀竟在无声无息间就被消弭了所有力量。
“水行神力？”陆文炳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脑门上已经有冷汗滴了下来。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依旧不愿相信的质问道：“你究竟是谁？朝元神的庙祝不可能有这么多神力！”
林旷牢牢抓着城隍神印，身上的气息越发的浓烈。让这枚神印都本能的抗拒起来，勃勃跳动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他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一股淡漠的神色渐渐浮现。
“还没有意识到吗？”
随着这句话出口，林旷的体表瞬间浮现出一圈五色光晕。青、红、黄、白、黑五色在他身上依次浮现，在陆文炳几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将他染成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样子。
青眸！
白眉！
黄唇！
赤面！
通体玄黄！
林旷的身形缓缓自陆文炳面前升起，一如天神俯颔着凡人，平静说道：“我即——朝元！”
“这是…神体真身？你是…朝元神！？”陆文炳难以置信的抬头往向林旷，但随即他就摇头否认道，“不可能！香火有毒，人身岂能承受地力香火反噬！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了！妖孽受死！”
他自言自语间咆哮着再次斩出一刀，但刀光甫一出现便已被林旷身上的神芒驱散。精钢打造的绣春刀更是砍不进林旷周身三尺。林旷身上浮现的神光，让他的一切反击看上去都像是一个笑话。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放弃，呼喝着其余三个番子就要再次围攻。
俯颔着他的林旷却没有了先前陪他演戏的心情，神色淡漠的恍如在俯颔一只敢于向人叫嚣的蝼蚁。
既无愤怒，也无欢喜，只是平静说道：“五光，照命。”
这四个字林旷说得并不高亢，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陆文炳几人的耳中。他们随即便看到一面古朴的宝镜自林旷胸膛浮现而出。镜面散发着绚烂的五彩光芒，如春阳洒下，瞬间照彻整片空间。
光芒扫过，陆文炳四人只觉遍体生寒。浑身内外好似都被这光芒穿透了一般，赤裸裸的宛如被扒光了衣服。四人不由大惊，不知这神光究竟有何意义。
然而还不等他们动作，林旷却是再次淡漠喝道：“五气，炼形。”
话音过处，那照耀在四人身上的光芒竟在悄无声息间化作了一团五颜六色的气雾，黏着在了四人体表。
气雾及体，四人立时便感到数种难以忍受的痛觉自身上传来。寒冷，烧灼、割裂、腐蚀、挤压……各种迥然不同却又同样难以忍受的痛苦，在他们身上猛烈的爆发开来。
四人在这种强烈的痛苦之中，不由得纷纷痛叫起来。他们疯狂的鼓动真气，想要驱散这种痛苦。但在宝镜光芒的照射之下，五色气团却如无孔不入的毒蛇一般，轻松穿透了他们的护身真气，朝着他们体内蔓延进去。
体表带来的折磨，就已经让四人痛叫连连了。而当脆弱的内脏也感受到了体表的种种剧痛之后，四人顿时再也抵挡不住。一个个扔掉了手里的兵器，痛苦的栽倒在地，连连惨叫起来。
至于拔刀对抗的想法，在这一刻早就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痛苦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消散。当痛苦散去之后，陆文炳四人瘫软的躺在地上，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已经再无一丝反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