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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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而下，整座武昌城已经陷入一片汪洋，奔涌的洪流已经淹到了大半个城门之高。
在小黑惊诧之际，其余将士也终于注意到了身后远处的异样。
“发洪灾了！”众人纷纷慌张高喊，原本齐整肃穆的队伍一下子乱成一片。
张定边与徐岚闻声，急忙纵马奔至队尾，一望之下，面面相觑。
“该死！如今尚未完全进入雨季，就凭几天春雨怎能引起洪灾？！”徐岚惊异之余，气得恨不得将这片洪水都吞了。
连张定边也嘴角抽搐、面色铁青。沉默了许久才冷声道：“几场小雨当然引不来洪水，但若有人可以拦江蓄水就说不准了！”
徐岚恍然惊醒，原来又是叛军所为！武昌地势低平，又江河纵横，周边州县往年来少不了洪灾涝灾，但规模都较小，很少能淹到武昌城下，更别说如今这般足足有十数米高的水墙！幸亏先前张定边决定追击，否则留在原地，此时全军都会变成水中亡魂！
怪不得叛军自从逼近京城后就一直驻扎不前，也没有准备足够粮草，为的就是行动方便、速战速决。摆在台面上的只是幌子，滔滔江水才是他们的天降之兵！
“说得通了，都说得通了……”徐岚紧咬着牙，转头盯着叛军所在的方向，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张将军，事已至此还有何选择，让末将为先锋，先将前面那群恶贼杀个干净！”
“这是自然。不过你莫要急躁，急则生乱。”张定边拍拍徐岚肩头，试图压下他的愤怒。
为将者，顺境中要敢于冒险，逆境中也要保持冷静。
说罢，张定边驱马来到大军中央部位，对着全军声如洪钟：“吵嚷什么！区区洪水，三五日即散！此间数日刚好够杀敌建功。淹城之下，我等所作所为皆乃救国救驾之功，待水散叛平，再回城领赏岂不正好？叛军此举，就是给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莫说朝廷会赏你们银钱功名，得胜之后，我就先将自己宅邸换了银子酒肉犒劳诸位，一个不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环视几遍周边士兵两眼放光的神情，又补充道：“但，若有人妄图投敌献降，不论官职、不论亲疏，一律当即问斩！回城之后，九族连坐！”
听到这里，士兵们脸上向往的神色骤然收敛，皆严肃起来。
恩威并济、义利相兼，这才是鼓舞士气的法则，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给予士兵足够的利益许诺，才能让他们生出斗志，一个百姓选择加入军伍，无非是为了靠耕田难以得到的丰厚饷银。若只一昧鞭策，面对强敌险境，难免心生退意，甚至选择弃械投降。
忽然军中不知谁人带头喊了一声：“背水一战，护国护驾！”
随即所有将士像被点燃一样，跟随着呼喊起来。原本慌乱的军阵顿时沸腾，声浪震耳欲、响彻十数里。
呐喊声中，张定边将小黑唤来。小黑正一面望着城池方向一面忧心忡忡。
张定边劝慰他道：“不必多虑，洪水虽损蚀城墙，但对叛军来说也无异于一道屏障，难以近前。只要阻隔洪水灌入城内便可无虞，比起日夜处于叛军威胁之下反而好上不少。”
张定边此言也只是个安慰，他深知城池被水淹的严重性。修筑城墙最主要的材料是夯土，被水泡久了必会坍塌，到时整座城池都将暴露在铁蹄之下。武昌城作为京城，在夯土层外还砌着一层青砖石以加固，相对来说还牢靠些，若换成普通小城池，用不了几天就会墙倒城亡。
因此现在汉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眼前叛军消灭，这样一来就算到时候城墙损坏也来得及修补，不至于被轻易突破。
小黑沉默着点点头，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些牵强的安慰而舒缓。尽管他很想马上游水回城中找宋仪，但终究分清了主次，只有消灭叛军才是保护宋仪最好的方法。
远处的叛军同样在高地驻足远望，目睹了洪水淹过京城后每个士兵都挥舞着兵器欢呼，好似已经取得了胜利。
军中的郭子旭并没有同士兵们一样兴奋，而是皱眉望向即将迫近的汉军，汉军同样喊声大振，好像丝毫没有中计后的颓丧。
“汉军之骁勇向来闻名，这批京城的护卫更是精锐。连水淹都不能让他们自乱，莫非还真要和他们打一仗不成？”郭子旭一边说一边瞥向身旁的罗三。他们本打算将这批孤立无援的汉军劝降，但看情况，此法实在希望渺茫。
“要是他们执迷不悟非要寻死，那也只得如此了。”罗三伏在马上。有些虚弱的回答。经过几天的休养，他的脸色好了很多，但仍禁不住长途奔波。
“打？要兵没兵、要粮没粮，拿什么打？”郭子旭骂道：“到时汉军杀过来，就把你扔上去供他们泄愤！”
“急什么……援军不时便至。”罗三没好气地说：“我早先见汉军追上来时，就派人去告知秦王让他放水后立即带兵来援，现在想必已在路上了。”
“此事你为何不与我商议！”郭子旭更加恼怒，只因罗三饶过他这个上级直接做了主。
“兵是我水云轩的兵，何必与你商议？”罗三轻蔑一笑，又露出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讽刺道：“况且就算告诉了你，以你婆婆妈妈的性子，又要顾虑搬救兵会给秦王留下无能的印象……你说是也不是？”
“你！”郭子旭怒瞪双眼，许久才愤愤将火气压下，冷言以对：“当初那黑小子劫持你时，就该任他扭断你的脖子！”
……
汉军上下此时已经积攒了满腔怒火与斗志，急待在敌人身上发泻而出，对着已经相距不远的叛军直冲而去。
郭子旭与罗三见汉军丝毫不给他们劝降的机会，只得下令全军摆下阵势迎敌。
所谓背水一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几乎处于绝境的精锐汉军又岂是叛军临时拼凑而来的军队所能匹敌，经过仅仅半个时辰的会战厮杀，就歼灭了叛军近三成的兵力。
“撤退！撤退！！”郭子旭一边在一群士兵的护送下后撤，一边传令全军。
即便做好了应对困难的准备，但汉军的强悍依然远超他们的想象，再这样下去不等援军抵达，这数万兵马就要在此被歼灭殆尽了。无奈之下只得避其锋芒。
“将军！追不追？！”奋战中的徐岚远远向张定边呼喊。
但徐岚话音还未落，就见张定边一马当先追了出去，这是最直接的回应。
见此情景，徐岚也容不得犹豫，一边跟上一边挥舞长枪指向正前方呐喊：“敌军已溃，随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