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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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瑾瑜，不简单啊。”
出了酒楼，叶秋白一改之前懒散安适的状态，变得精神烁烁，他回想之前在酒席上与左瑾瑜的相处，他以星命术为试探左瑾瑜，只觉得对方仅是端坐席间，便犹如龙盘虎踞，体内蕴含极大的力量。
灵觉暗暗示警。
他打不过左瑾瑜。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今日之前，他连左瑾瑜的深浅都看不透，现在却能隐隐看出其根底，已经在一步步追上对方了！
江陵的道路两旁栽种着不少柳树，此时月上柳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叶秋白仰头朝天上看去，只见阁楼的斗拱斜斜指天，似乎将天空分开，楼上垂下帘旌，格挡窗外的寒风，不远处江城河上泛起点点波澜，无数灯火红通通的，照亮了河上乘船人的脸。
难得来一次繁华的江陵，加之时间尚早，叶秋白索性在城里瞎逛起来。
江城河原本并不流经江陵，只是后来计划改道，府尹大笔一挥，派遣总务司衙役测量上游，这才把江城河改道成穿城而过，为这座美丽的城市更添三分魅力。
江城河初来乍到，最开心的便是江陵的士子，他们终于有新的地方可以放浪形骸。
士子阶层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自幼丰衣足食，向往更加新颖、新鲜的事物，游船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像叶秋白这样的平民出身的士子是不大去的。
士子们带动了风向，江陵的商贩走卒便像闻到甜味的蜜蜂一样涌来，导致现如今的江城河成为一处久负盛名的观景去处。
叶秋白便是走在河边的一条古玩街内。
走过青铜的牌坊，是一家家精致小店，更远处也有担着摊位候着的小贩。
因为下着小雨，叶秋白闪身走进一家杂货店。
店内空间不大，罗列着各种小玩意，展柜的尽头还有一些古书。
店家是个带着书卷气的中年男子，为人和和气气，即便面对只是进来避雨的游人也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倒叫叶秋白有些不好意思。
他侧头打量着商品，漫步走到放置古书的货架前。
这些书散发出浓浓的年代感，封面已经发黄。
叶秋白拾起一本古书，翻开看了看。
身为北斗书院的士子，他的学识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一本古书虽是近古所留，但却不妨碍他进行阅读。
“近古剑法大家李谪仙所书，当然，只是抄录版。”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叶秋白循声望去，正是店家。
李谪仙乃是近古非常出名的剑客，其人风流，剑法飘逸，有仙人之姿，他最初的名字早就不知道了，大家都叫他谪仙。
这本古书倒没有记载李谪仙的一身剑法，而是他的剑法随笔。类似于心得总结。
如果是剑法秘籍的话，就不可能这般简单地被放置在江陵的一家杂货店内了。
店家道，“客人若是心动，不妨买回去参悟，李谪仙乃是近古赫赫有名的大宗师，他的笔记很有参悟价值。”
叶秋白有些心动，哪个少年不爱白衣长剑，衣袂飘飘？
说实话，他小时候同样做着仗剑天涯的梦，眼下他成为武者，自然需要有一门兵器傍身，而剑则成为他的首选。
“店家，此物不错，作价几何？”
中年男子伸出五个手指。
“五小钱？”
“五十两。”
叶秋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晋国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分为小钱、白银和玉币，其中寻常人家生活支出，使用小钱便足够，而白银则是一些贵重的物品。至于玉币，则是武者们使用的货币。
这三种货币之间的兑换高达上千。
也就是说李谪仙的这一本剑法手札，都要五万小钱，够一户人家大半年的开销了。
这还不是剑法秘籍，若是一部武学，价格更高。
“看来跟武道相关的事物就是贵啊。”叶秋白暗道，“也许，我还需要找一个赚钱的路子......”
他面露犹豫，五十两白银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
店家老神在在，能在闹市经营一家杂货店，他的眼力自然不凡，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年轻人有能力并且也有想法买，眼下只不过还有些踌躇，想来五十两白银对他来说非同小可。
他只需要再添一把火就够了。
“大宗师的手札，虽然没有确切的剑法留下，但大宗师是何等人物？他们的只言片语便足够养气境的武者受用无穷了。而且这本手札乃是孤本，我也是花了不少代价才在一个落魄公子手中收来的。”
店家似是不经意道。
北斗书院的弟子是有月俸的，但一个月也才二两白银。
这些年来叶秋白领取的月俸和大比奖励大多都寄回自己家里，改善自家的状况了，但多多少少自己也有一些积蓄，若是买了这一本随笔，他的小金库可就要告罄了。
“剑法在万物殿应该有，但蕴含大宗师心得的手札却不一定有，还是得买。”
叶秋白一咬牙，买了！
在面色抽搐着掏出价值五十两的银钞后，李谪仙手札便正式落在了叶秋白手中。
“客人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店家体贴地将古书包好，递给叶秋白，做完一单生意，他的声音更加柔和了。
叶秋白连忙摇头，买好了自己想要的，他也无心再逛下去，匆匆告别店家，趁着夜色出去了。
......
“莫云告诉我天枢阁出了一个好苗子，让我来看看，小子，你可真让我好等啊。”
在叶秋白抬脚迈入自己住处的一瞬间，一个有些粗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有些错愕，自己的住处怎么会有外人进来？他惊讶地看向站在自己房里正中间的男人。
这是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足足比叶秋白高上两个头，腰间斜斜地挎着一口长刀，浓眉大眼，相貌粗豪，端得是昂藏汉子，他上下打量着叶秋白，脸上露出不善之色。
“老子当初拜师都没等这么久过！”
叶秋白眨眨眼睛，他哪里知道有人在等自己，看到一个腰间环刀的男子出现在自己住处，他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戒备，刚要开口驱赶此人，便看到了一件饰品。
这件饰品是一块透着紫色的玉佩，被男子挂在刀柄上，玉佩刻着古意盎然的“玉衡”二字。
他当即住了嘴。
北斗书院有七阁，以北斗七星的名讳区分，“玉衡”正是其中之一。
而这枚带有“玉衡”字样的玉佩，在叶秋白所待的“天枢阁”同样也有一枚。
只是那一枚“天枢”并不属于教习蒋唯，而是属于天枢阁的那位祭酒。
七阁祭酒，加上大祭酒，便是北斗书院高层的结构。
眼前此人即便不是玉衡阁的祭酒，只怕也和玉衡祭酒有着不浅的交情。
祭酒有多强叶秋白不知道，但能够镇住北斗书院这么大场子的人，想必不是那么简单的。
男子感知非常敏锐，觉察到叶秋白的目光在自己的刀柄上停留了一瞬后，脸上露出笑容。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发现我故意给出的信息，你很是不错。不过你既然已经星命术入门，那最好的道路应该还是走推演易算的路子，注定无法继承我的衣钵。”
这位自称“梁之瑾”的玉衡祭酒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沮丧。
“前...梁祭酒，为何星命术入门便无法修习刀法？”
叶秋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梁之瑾瞥了他一眼，“天枢阁的弟子，你有疑问应该去问你们天枢阁的祭酒才对，问我一个玉衡祭酒作甚？”
他乘兴而来，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显得有些失落。
不过他耐下性子解释起来，“莫老头告诉我，有一位练气奇才，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感知到了气感，甚至感悟了《天问》的真意，我于是起了兴趣。”
他负着双手，腰间长刀铮然，“我的刀乃是最快的刀，因此也最纯粹，不需要走星命术那种推算万物的路子。”
“易算者神魂强大，练气者元气充沛，代表的是两条路，虽然修士大多兼修，但那是修行后面的事了，星命术入门，代表着你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掌握刀法......”
“祭酒...可是我...”
叶秋白小心翼翼地举起一只手。
“别打岔，我正说着呢！”
梁之瑾瞪了他一眼，“没错，我的确在你身上发现了微弱的真气波动，说明你定然已经踏上养气阶段。”
梁之瑾自顾自说道，“但你太自负了，百日筑基是何等重要的时期？连我当年都不敢分心，你连师父都没有，竟然还敢涉猎星命术。”
叶秋白默然，梁之瑾的意思他懂了，任何事情都贵专不贵博。他的见识底蕴还不足以支撑自己分心两条路。
“练气始于百日筑基，这一步便是万丈高楼的地基，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将自身真气打磨得如臂如指，精纯至强，若是分心星命术，那就是四不像，到时候练气不行，易算也不行。”梁之瑾没有顾及叶秋白的脸面，直截了当地说着，“所以我说你无法专一，注定得不到大成就。”
“梁祭酒所言极是，小子受教了，百日筑基之期不会再分心他顾了。”
叶秋白有一些难堪，但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知道这位玉衡阁的祭酒也算苦口婆心，他自然从善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