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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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在地上汇聚成小溪，流向远方。最终到天边壮大成血海。
天空亦是一片血色。
身上的板甲破损，脚下的战靴也掉了一只。手中的战刀，只剩下一半。握刀的手渗出丝丝鲜血，还在不断颤抖，似乎快要没有了握刀的力气。
德里乌斯在血海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后方黑黎曼人的飞行坐骑的嘶吼声从遥远的云端传下来。
突然，“噗通”一身，德里乌斯一个踉跄之下，摔倒在血泊里。
腥臭的血液溅到了德里乌斯的眼睛里，溅到了嘴里，隔着外边破烂板甲溅进了板甲的缝隙，脏了里面的衬衣。
“呕…………”
不知道汇聚了多少人流淌了多久的血液的味道，让德里乌斯本能的因为进入口腔的部分血液而大口干呕。
德里乌斯手脚并用，在湿滑的血泊之中艰难地想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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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德里乌斯感到自己的双手触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嗯？”
德里乌斯将左手从血泊里伸出，手背放在板甲上抹了两抹，再用抹掉血液的手背揉了揉被地上腥臭的血液而溅湿的眼睛。
将右手用力往自己身边一拉，“哗啦”一声，半个身子从血泊里面被拉了出来。
这是一具被浸泡在血泊中的尸体，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利刃割烂了，在肩部还留有半块链子甲的护肩。胸部有个巨大的创口，里面还被血管神经之类连着的内脏，也被捅进去的利器给绞得四分五裂。
尸体的头部被斜着砍掉一半。失去一半的面部创口处，一只被细小血管还牵拉着的眼球颤颤巍巍就快要掉出被破坏的眼眶。脑壳里面的脑浆里还夹杂着不少细小的金属碎片。
“啪啦！”
德里乌斯的手一松，这具尸体又重新掉回血泊里。溅起的血花又将这具尸体吞没。
尸体，是战场上或者大战过后最寻常的东西。德里乌斯在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中，见得太多太多。
突然，德里乌斯发现自己身下的血泊变了，他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的血泊不见了，远处红到刺目的血海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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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而代之的是尸体，层层叠叠的尸体。
横七竖八，一摞垒着一摞，绵延无尽直到目力所不及的远方。
胸口处插着断剑的步兵、和坐骑一起倒毙的骑兵、被咬掉了整个脑袋的术士、被从后背插入四五根长矛的飞行骑士……………
“呜”“呜”“呜”“呜”“呜”……………
“轰！”
巨大的撞击声让德里乌斯身体一震，不由自主地想举起手中的刀来应对突发的状况。
德里乌斯看到他的右边，层层叠叠的尸体上面，刚刚掉下来一只硕大的翅膀。
“轰！”“啪！”
巨大的撞击声继续，血色的天空中有东西在接二连三地往下坠落。
一头被削掉了翅膀的巨龙，猛地砸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上面。巨龙的胸前有一个被烧焦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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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龙骑士掉落在巨龙身旁，死不瞑目地仰面朝天，胸前插满了黑黎曼人射出的注灵箭矢。巨龙与它的龙骑士死在了一起。
“呜啦啦啦啦啦啦…………”
远处黑黎曼人的卡乌拉军号声由远及近，随着越来越近的军号声，德里乌斯发现身边堆成山一样高的尸体堆，居然动了。
尸体堆上最上面的尸体开始缓慢的爬起来，他们动作僵硬，还保持着死亡时的模样。
随着最上面的尸体开始动起来，下面一层又一层的尸体也开始动起来。
那些最先站起来的尸体，有的用手托住掉出体外的肠子，有的掉了半个头的脑壳里的血呼噜呼噜往外冒，有的下半身已经被砍掉了，就用手挣扎着在向德里乌斯站着的地方爬。
越来越多的尸体都活动了起来，除了最上面的士兵以外，下面的尸体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各族平民。
裸露着身子被咬掉半个肩膀的女性牛头人，手里抱着已经没了头颅的小孩的矮人男子，胸部折断的肋骨从腹部穿透出来的精灵母亲，还有只剩一边一半骨头的挂着内脏的骷髅等等等等，全部朝着德里乌斯涌来。
越来越多的尸体以及尸骨在向着德里乌斯围拢，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尸体发出了声音。
“大统领啊大统领，我们都死了，是你害死了我们！”突然，一个被全身烧焦，脸上只有几颗牙齿还在，身上还披着链子甲的士兵突然抓住了德里乌斯的手用力摇晃着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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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哇哇哇…………”
此刻，后面还在不断朝德里乌斯移动的尸体纷纷发出了声音。连那些没了头颅，被砍掉了上半身，被刺穿了喉咙的尸体，都纷纷发出凄厉的声音，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发出的。
“吼吼吼吼吼吼吼………………”
如鬼哭，如兽嚎，如天泣，如山川崩裂时大地的呻吟。
不知道有多少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边向着德里乌斯包围移动，一边仰天大哭。
数十亿死状各异的尸体一齐哭泣，一起放声嘶吼，惊悚恐怖的景象让此时的天空都变了颜色。
原本如被鲜血染过一样的天空，此刻正由红转黑，最终变得和长时间流淌在外面的血液一样的黑红色。
突然一只苍白的小手，抓住了正在极力摆脱被烧焦士兵拉住的德里乌斯的小腿。
“大统领，我要爸爸，我也看不见我妈妈，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也死了，我才六岁。爸爸死前跟我说，闭上眼睛，我们就能回家，我要回家，大统领啊你带我回家吧！”
这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族小女孩的尸体，抓住了德里乌斯，小女孩的眼眶被钝器砸扁，突出的眼珠里面还在往外渗着液体。被划开的嘴巴下，一道伤口从左耳根直到右耳根，这名人族小女孩不断摇晃着德里乌斯的小腿，向德里乌斯讨要自己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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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小姑娘，对不起，我德里乌斯对不起你们，是我指挥失误，是我错信了发来的报告，我错误的相信了我的属下…………”
“大统领啊你带给我们的胜仗呢，你带给我们的希望呢，你让我们看到的凯旋呢？在哪里，在哪里？我不想死，我不想被黑黎曼人杀掉，我不想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一具胸前插满了利箭的尸体，对着德里乌斯大喊大叫着扑向德里乌斯，由于这具尸体的带头，终于围拢在德里乌斯周边的无数尸体哀嚎着全部向德里乌斯身上猛扑。
“德里乌斯，你是圣灵大陆的罪人，你不配称为军人！”
“大统领啊，你害死了多少部队，你看看我们，全都被黑黎曼人砍了脑袋！”
“德里乌斯，你个大罪人，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妻子，你还我的家人！”
“德里乌斯，我诅咒你，我生生世世诅咒你，用一切最恶毒的语言。”
“………………………………………………………………………”
层层叠叠无数嘶吼着的尸体将德里乌斯彻底吞没，处在尸体堆中的德里乌斯只看到眼前四周满是流着血的眼睛，还有破碎的内脏。
在尸体堆中的德里乌斯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用尽力气向尸体们大声喊道：“士兵们，民众们，你们要找我，让我负责，我愿意负这个战败的责任，但是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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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呼……………”
“呜呜呜呜呜呜………………”
起风了，德里乌斯的声音被突然刮起的大风湮没。
风很大，很快就在这无数的尸体里面形成了成千上万个直径超过千米的巨大龙卷风。
巨大的龙卷风将还在不断朝着德里乌斯移动的尸体纷纷卷了进去。
随着尸体不断被龙卷风卷进去，所有的龙卷风都变成了血色龙卷。
在黑红的天色下，粗大的血色龙卷不断将地上的尸体卷入空中，将这些尸体在空中搅碎，化作血雾，最终成为血色龙卷的一部分。
由于血色龙卷的原因，德里乌斯四周的尸体开始减少，德里乌斯也勉强从尸体堆里露出头来。
“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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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乌斯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周围粗大的血色龙卷，浑身汗如雨下。
身上残破的盔甲上已经沾满了刚才各种尸体的血污，德里乌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地上突然伸出无数只苍白的大手，向着德里乌斯抓来。每一只苍白的大手手心之中突然长出了一张嘴，都开口向着德里乌斯喊道：“德里乌斯，我想活着！德里乌斯，我想活着！你把我的命还给我！还给我！”
德里乌斯赶忙站起来身来，想要躲避。但是还是躲避不及，腿部和双手，还有肩部被几只苍白的大手抓了个正着，被强按在地上。
突然，一只比之前大十几倍的大手，从离德里乌斯最近的一个血色龙卷里面伸出来，一下子就从德里乌斯胸口处穿过去。
德里乌斯大口喷血的同时，被这只从血色龙卷风伸出的大手带到了空中。
伸出大手的血色龙卷风里面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德里乌斯，你觉得你该死吗？”
“被大手穿透胸膛的德里乌斯挣扎着喊道：“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啊！是我害死了他们，我该死！”
大手用力一抖，德里乌斯被穿透的身子从高空中高速向下坠落。德里乌斯的喊声响彻在黑红的天色之下。
“我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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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死！”
“我该死！”
“我该死！”
“………………………………………”
“我该死！”
德里乌斯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一个翻身坐起，
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而后背已经全部湿透。
这样的梦，德里乌斯已经做了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