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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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西尔，是一个圣灵之殇，联军之痛，还有这德里乌斯最不愿提起的地方。
在那场会战中，作为方面军最高指挥官的德里乌斯，最终却让一千万联军的军人阵亡，以及来不及后撤的聚集在那一地区的二十亿各族平民死在黑黎曼人的刀下。
将手中湿淋淋的绢布又重新扔回了木桶，身后“圣一尔罹难军民之墓”的墓碑再次被德里乌斯擦拭得一尘不染。
此刻，如果有人站在德里乌斯身前，谁会能想到，眼前的这个身形佝偻，驼着背头发花白的老人，曾经会是一个指挥千万人马的方面军大统领。
这个曾经的大统领，如今自己在给自己的跪像清理打扫。
大墓前的那座“罪人永跪”雕像，雕刻的正是德里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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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德里乌斯战败并被审判后，由最高统帅部倡议，联合军事委员会通过，惊澜府负责实施的一个旨在惊醒后世所有惊澜府学员的工程。
让曾经的“惊澜之剑”，统帅千万人马的方面军大统领，永远跪在自己害死的几十亿军民墓前赎罪。
让后世所有惊澜府的学员，以及联军的所有各级指挥员都将引以为戒。也让圣灵大陆各族所有生灵，都永远记住，曾经有一个叫德里乌斯的高级指挥员，让圣灵大陆蒙受了自与黑黎曼人开战以来最大的损失和灾难。
而那座大墓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尸骨，有的只是已经沦陷于黑黎曼人手中的圣西尔战场上的一捧被鲜血浸染的泥土。
从万众瞩目的“惊澜之剑”到人人唾骂的“惊澜之耻”，这种巨大的落差再加上德里乌斯发自内心地对那么多死难军民的愧疚，对自己指挥上失误的自责，再加上对如今大陆局势的失望。重重的心理压力之下，在二十多年间，让一个昔日意气风发，英姿勃发的年轻优秀将领，成了如今驼着背在惊澜府内靠整日干杂活为生的小老头。而德里乌斯可是比贝克拉苏还要小上一岁。
“你所认识的那个德里乌斯?巴斯滕，已经死了，死在了绞刑架上！而我现在是杂工德里乌斯?奥丁森，我只会在惊澜府的范围内做清理，打扫，建筑表面简易的修补工作。包括打扫这个陵园。大总教阁下，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恕我不能听你再回忆往事了，我还要继续打扫这里。”
德里乌斯话说完，将放在地上的木桶弯腰拎起，没有去看贝克拉苏此时的脸色，自顾自地向墓碑稍后方的大墓走去。
“德里乌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恨我，我当年从绞刑架之前将你救下，难道救错了么？我，以及当初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其实军事委员会的许多人也看得出来。圣西尔大溃败的所有责任，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来背。但是，由于你的身份，也由于高层的有意袒护才…………”
“大总教阁下，你说完了没有？”德里乌斯将身子藏在大墓后面，隔着大墓和墓碑对着贝克拉苏说道。语气中充斥了极端的不耐烦和异常的冰冷。
贝克拉苏移动脚步，追到墓碑面前，二人隔着这座纪念圣西尔死难军民的大墓墓身，贝克拉苏轻叹口气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惊澜府的大总教了。如今惊澜府的一切事务由阿方索和埃斯提拉莫共同主持，我暂时被免除了大总教的职务，上面另有安排之前，我暂时先就在惊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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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德里乌斯冷笑道：“不当官了？有空闲了？来陵园里面回忆往事了，来这个纪念死人的地方回忆你的青葱岁月了？是不是应该给你准备杯茶，应该给你提供杯酒？”
贝克拉苏苦笑道：“德里乌斯，我的老同学，其实我还真想和你喝杯茶，也想和你共饮一次！一直以来，我在大总教的位置上太忙了，一直错过。”
“我这里没有给你的茶，也没有酒给你喝，我压根都不希望看到你！你每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是这么说的。还有，我不会因为你当初救了我，就对你表示感谢。”
“德里乌斯！”贝克拉苏的声音高亢起来，他的情绪也因为德里乌斯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而变得激动：“你以为，我当年将你救下，只是为了你与我的同窗之情么？你以为我当年将你救下，只是为了可怜你么？你错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提你的往事么，那是因为曾经的我认识的那个德里乌斯?巴斯滕代表了那一代军人的希望，在他身上也背负着无数圣灵大陆生灵的希望。至少在圣西尔之前，他并没有辜负“希望”这个词语。”
“他带领着他的部队打赢了自开战以来仅有的三场胜仗之一的“安奎岭伏击战”，让当时的整个联军军心振奋。他带领的一个军，能够防御超过三百里的纵深，能单独抵抗黑黎曼人至少两倍以上部队的进攻。”
“当世人都惊叹于他的才能之时，都在翘首以盼，盼望着他带领部下取得更大的胜利，给已经绝望的大陆生灵带来更大的好消息时，他却败了。直接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
“当年，他万众瞩目时，受到多少称赞和歌颂，圣西尔战败后就受到多少的辱骂和斥责。无数的军人向他讨要自己的家属，无数的民众哭喊着向他讨要身在军中的丈夫和子女。”
“直至他被军事委员会审判遭受绞刑。我是他曾经的同窗更是他曾经的同僚袍泽。我一直羡慕他在战时每每有出神入化的战术思维，经常通过出人意料的方式作战，让敌人与自己人都摸不着头脑。而他每每都能让自身处于有利境地。”
“因为我羡慕，所以我也暗中在向他学习，将其每次作战都当成曾经学过的经典战例进行研究。我想找出他作战的规律，知晓起用兵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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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离开了前线，在惊澜府任教，我经常组织几个与我志同道合的教导，一起对其每次战斗都进行研究。而我们每次研究得出的结论都是相同的：不可思议！我们经常在研究结束后赞叹，只有惊澜府的惊澜之剑才能打出这样的仗，虽然从大的战略上来说，圣灵大陆一方一直在不断退却，但是他所率领的部队，因为在他的指挥下，遭受的损失最少。只不过根据上级的命令，一直往后撤退而已。”
“我敢说，我们对他的研究，我们写的研究心得，并不比一份圣灵联军现役所有军人名单上的字数要少。当时，我和我的同事们都感叹，这样的他应该在军中爬得更高，因为这样才能在高层之中减少错误的几率。我们也曾经开玩笑，假如有一天他受伤了，无法上战场，那么他也应该来到惊澜府，将他的战略战术思维，与战术风格，作战特点等等传承下来，让越来越多的学员可以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因为当“惊澜之剑”越来越多时，这将是联军之幸，更是圣灵大陆之幸！”
“结果，我没有等到他爬到军中的最高层，也没有等到他受伤后来到惊澜府。我等来的是，他因为圣西尔大溃败而即将走上绞刑架！”
“我为他感到惋惜，惋惜他的前程，惋惜他的人生，也惋惜他在军事上的才华。”
“所以，我当时就决定，我要救下他，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救下他。让他将他的才华留下，那是圣灵大陆的财富，是我们圣灵联军的财富，也许这些是能够支持我们在战争中坚持得更久的资本。”
“我贝克拉苏，冒着被诛杀整个家族的风险而救下了他。让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在惊澜府中潜伏。”
“我救下他，是为了让他在这里安心地当个杂工的吗？我冒着天大的风险，是让他在这座代表圣灵大陆最高军事学府里面做清理工，做点建筑外墙修补，做点地下管道疏通的下作工作的么？”
“我知道，他因为自责，因为后悔，因为愧疚，一直不敢面对过去的自己，更不敢面对未来的自己，我给了他时间让他自己走出来。而我这一给，就给了他二十年！”
“二十年了，德里乌斯，你告诉我，你还要颓废多久，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你还要麻痹自己多久？”
“啪”贝克拉苏一掌拍在了大墓的顶端，大墓顶端有细微的碎屑飘飘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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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大墓背后，德里乌斯手里的木桶掉落在地上。木桶中的水流出来，淋湿了大墓周围的灌木。
“呜呜呜………………”
大墓背后，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那声音更想是被困住的野兽，从喉咙发出的声音。
德里乌斯萧瑟和苍凉的背影，正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贝克拉苏长叹一声，眼眶也红了。
黑暗的时代能把人变成鬼，能让人失去前进的希望和曙光。也一样能让人行尸走肉，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