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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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烟竹巷里。
顾云昭算准了时辰如约而至，谁知裴彦文竟早已在前门的廊下候着她了。
见他一身官袍长身玉立，顾云昭恍然大悟。
“大人约我是因为这宅子？”
“不然呢？”裴彦文笑了。
顾云昭的脸骤然一红，说不出是羞还是恼，“大人今日无事，怎么看着好像却很闲的样子？”
“当然有事，所以你别磨蹭！”裴彦文一如既往冷著脸，将一大串钥匙和几张契约文书交至她手中。
顾云昭见了只想笑，掂了掂手中的钥匙道，“也不知道这串钥匙到底有何金贵的，竟要万事缠身的裴次辅千辛万苦跑这一趟来亲自交给我。”
裴彦文赫然敛眸，想起圣人的吩咐，无奈地指了指紧闭的宅门道，“把门打开，我带你走一圈。”
“大人这是要陪我逛园子吗？”顾云昭故作惊讶，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彦文眉梢微挑，忍不住出言提醒，“御赐的宅子，由不得你不接，你是真不知，还是真不怕？”
“怕啊，但从小我阿爹就告诉我，这世上怕什么便会来什么，所以再害怕，也要装得不害怕。”顾云昭的应答晦涩不明，口吻已没了方才的戏谑调笑。
裴彦文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细细打量顾云昭了，这张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脸当真算得上是明艳绝俗的。
不知道五殿下看中的，是不是也是她这副皮相。
这荒唐的念头在裴彦文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随即掀开衣摆转身跨入了旧宅。
“……这本是前朝张宰相辞官在野的小院，十年前被内务府收了，方才你可有看见横梁上悬著的金乌匾额，匾上的“拂碧园”三个字是董叡大师的真迹。”
裴彦文缓步前行，细细地给顾云昭介绍著。
“那是临水的戏台？”顾云昭左顾右盼后指了指前方。
“是，张宰相一生痴享浮华，这宅子里有很多附庸风雅的东西。”裴彦文道。
顾云昭点点头，正想绕过去把那戏台子瞧个仔细，忽见前面的院墙上翻进一抹黑影。
青天白日的，这么个破宅子也能遭了贼？
顾云昭当即高喊了一句“什么人”，然后脚下点了两步飞身追了上去。
那黑影怕是也没料到此时此刻这拂碧园里头竟会有活人在，愣了片刻后慌忙纵身跃起想重新翻墙头跑路。
可顾云昭还是快了他一手，上前拽住了黑衣人的小腿用力一拉，然后扭过他的手将其压在了墙上。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赶紧把小爷给松开！”黑衣人不依不饶的。
但他露在面罩外的那双眼睛让顾云昭觉得有些熟悉，连带着说话的口气都似曾相似。
“我不管你是谁，翻我家的院墙，我就要抓你去报官。”顾云昭加重了一些手上的力道。
黑衣人不服，“谁翻你家院墙了，这宅子分明已经空了十多年了。”
“可真巧了，这空了十多年的宅子今儿正好归我了。”
顾云昭懒得和他废话，挑衅间伸手就把他脸上的面罩给扯了下来。
面前的少年因为挣扎而红了脸，可他青涩俊朗的五官却立刻与顾云昭记忆中那张肆意飞扬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裴珩？！”
顾云昭的惊诧呢喃与裴彦文的冷厉怒斥几乎同时响起。
一瞬间，顾云昭仿佛又置身于丧命的金銮大殿之中，远远的，她看见一个鲜衣怒马的男子正冲着她大喊，“顾云昭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其实，这座“拂碧园”顾云昭是再熟悉不过了。
上一世，裴彦文在江南暴毙后侯府就衰败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沈誉对裴彦文的亲弟弟裴珩却颇为赏识。
很快的，裴珩就成了沈誉的左臂右膀，官居内阁要职。
后来沈誉登基称帝，裴珩亦有从龙之功，沈誉问他想要什么封赏，裴珩开口讨的就是这座“拂碧园”。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与裴珩有了不少私交，少年得志的裴珩轻狂不羁，在顾云昭看来是既熟悉又羡艳，所以拂碧园便成了她在宫外散心和排忧的落脚点。
当时顾崇怀已经被沈誉派去了边境驻兵，顾云昭便把对弟弟的思念附注在了裴珩的身上。
裴珩也将顾云昭当成了同伴知己，纵使相处中夹杂了什么别的心思，可裴珩却从未同顾云昭说破过。
后妃与朝臣私会本是死罪，但那时沈誉对裴珩器重有加，两人私下也多抛开君臣之礼称兄道弟，和睦有恭。
时间一长，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变成了理所当然，顾云昭和裴珩都放松了戒心。
如今再回想起这一切，顾云昭觉得沈誉从一开始就在筹谋怎么将她和裴珩两颗棋子一并铲除了。
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罪还是沈誉“亲眼所见”直接给坐实了的。
最后，裴珩单枪匹马破敌而至，她在临死前只来得及冲他大喊一声“快跑”，然而她清楚沈誉的手段，裴珩是肯定跑不掉的。
如今，这少年就在自己的眼前，岁月倒转，他也一起回来了，回到了最肆无忌惮的悠然时光。
“你怎么认识他的？”
冰冷的声音刺穿了顾云昭混沌的回忆，她这才看到了裴彦文疑惑的目光。
春日暖意的四月，顾云昭忽觉阴风阵阵，冷得出奇。
“对啊，你怎么认识小爷我的？”裴珩趁机挣脱了顾云昭的钳制，站在了裴彦文的身边。
顾云昭眯着眼看了看裴珩，笑道“乌衣巷的混世魔王嘛，去年簪花宴放火烧了六公主的纸鸢，被公主追着满御花园跑的那位，宫里谁不知道。”
裴珩的脸红到发了黑，“你少胡说，小爷那是兴致好陪着她玩儿呢。”
“哦……”顾云昭也不给他留面子，“那六公主后来和我说，你被你娘亲按著头去宫里向她道歉的事一定也是假的咯？”
“那、那自然是她、她扯谎的。”裴珩顿时泄了气。
顾云昭一看裴珩就想到他提着银枪孤身一人勇闯金銮殿来救她的场景，心头一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其实我也看不惯六公主那人前摆谱的样子，内务府的东西不过就好看了噱头，我知道西市有家宣纸铺子，老板扎的纸鸢堪称一绝，回头我去买一只给你，在今年的簪花宴上你就能压她一筹，气死她！”
裴珩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竟会遇到如此胆大包天的女子，眼里不由露出一丝羡艳，却又不得不偷偷去瞄一旁的裴彦文。
“干嘛，怕啊？”顾云昭笑他。
裴珩昂头冷哼，“怕什么，小爷从来就没怕过，只是无缘无故的，我凭什么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