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家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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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灰雾迷蒙,冷风裹着晨露拍打窗棂,渗入丝丝潮气,一夜都没暖热的被子,盖在身上更觉凉意彻骨。
苏芷香躺在鸳鸯枕上,盯着头顶床幔上的并蒂莲花,面色憔悴双眼无神,商陆在她身边时像个火炉,贴着他胸膛浑身就发烫,从不会觉得冷。
可笑的是,枕边人对她是爱是恨,自己都不晓得。
昨晚她见到哥哥太激动,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连猎风的眼睛都瞒不过,何况是时刻留意她的商陆。
难怪商陆头也不回,装作没看见她和哥哥,原来他已是心知肚明,没拆穿她罢了。
失忆后的商陆,怎会记得哥哥的模样?但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她居然毫无发觉。
想起商陆一如往常的笑颜,苏芷香不寒而栗,越发不可思议。
商陆明知她是女骗子,还敢送她印章与她结发?不、不可能的,大商陆那么凉薄的性子,怎么可能为了女人舍弃家当,他会将女人的家当占为己有!
也只有温柔好骗的小商陆,才会傻傻地为她奉上一切。
难道是焚烧药箱的那把火,唤醒了商陆的全部记忆?怪不得回来的路上,他坐在马车里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他现在肯定后悔死了,懊恼自己犯傻又不敢被她发觉,打算趁她不备取回印章做个了断。
昨晚商陆没有直接闯进来,当真是顾念那点夫妻情分了。
苏芷香惊觉她的时间太有限,她却还有心思想象商陆的胸膛?
“想什么呢,当然是银子最重要。”苏芷香掀开被子跳下床,简单收拾一下,趁着天还没亮,偷摸溜出去找曲绥英。
半梦半醒间,曲绥英套上衣服就被她拽走了,两人对家丁谎称去早市买吃食,出门叫辆马车赶往城郊破败的流民窟。
望遍江南江北,越是繁华的城池,周围聚集的流民就越多。
有些是从远乡逃难来的,身无一技之长靠卖苦力为生,有些疏懒成性无所事事,混迹街头坑骗乞讨度日。
苏芷香和曲绥英刚下马车,车夫生怕瘟疫缠身似的,狂甩马鞭飞快逃离污糟之地。
苏芷香愣怔望着眼前泥泞的巷道,路边堆满残羹冷炙烂菜叶,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们徒手捡剩饭,狼吞虎咽吃完倒头就睡。
有人刚睡醒闲来无聊,抓挠油腻乱发捉虱子吃,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咧开嘴傻笑露出黑垢黄板牙,往前爬几步伸手想要钱。
“滚开!”曲绥英沉着脸做势要踢他,那人骂骂咧咧滚到路边扒拉剩菜。
“有没有搞错啊,你哥带叔婶住这种地方?”曲绥英离家出走以后,她给苏芷香做药托赚得不多,好歹住的是正儿八经的村子,村民们穷归穷,至少还有个人样。
在苏芷香记忆里,一家人过得再清苦,都未曾落魄至此,她以前在街头卖药,也没去过传说中的流民窟。
昨晚苏信石告诉她,爹娘过得很好,真是“好”到让她难以置信。
四周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苏芷香急于寻找爹娘,粉缎绣花鞋踩进泥地里,织锦裙摆溅满腥臭污水,她浑然不觉来回张望,泛红的眼眶盈满热泪。
窄巷里的破瓦寒窑难遮风雨,路边走过的老人脸色灰败,眼神空洞麻木,看着让人心惊。
苏芷香不敢想象爹娘的凄惨模样,脚步越来越快,曲绥英都快追不上了。
“爹、娘,你们在哪儿?苏信石,你给我出来!”苏芷香边跑边喊,无视那些诧异的目光,她什么都不在乎,只怕又被哥哥骗了。
她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直到瑰丽朝霞照亮整条巷子。
纵使再污糟的地方,阳光雨露都不曾偏恶,壮汉子陆续走出屋舍赶去做工,妇人带着孩童嬉戏玩耍,逐渐添上几分烟火气息。
苏芷香仿佛从灰雾笼罩的炼狱重回人间,动荡不安的心绪平静下来,找人打听有无见过会修脚的老夫妇。
她接连问过几人,有个满脸褶子的大婶仔细想了想:“你找的是苏大哥吧?他修脚的手艺可好了,可惜他腿脚不好走不动道,每天都是老伴扶着他拄拐上街……”
苏芷香眼瞳震颤,悲愤与愧疚狂风巨浪般涌上心头,她爹有老寒腿的毛病,每次发作敷几天药就能缓解,虽说平时多有不便,但远没到拄拐的程度。
她与家人分离不过数月,爹娘究竟过的什么日子,才被磋磨得病痛缠身。
苏芷香双眼通红,喉咙里火烧火燎,疼得她发不出声音,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苍白的小脸布满泪痕。
曲绥英看她难受得说不出话,紧接着追问大婶几句,总算打听到苏芷香爹娘的住处。
“阿香,事已至此,你下定决心了吗?”曲绥英把她攒的银票都带来了,直接跑路都没问题。
苏芷香的脑袋像煮沸的一锅粥,根本毫无头绪,她艰难睁开酸涩的双眼,透过模糊视线分辨斑驳身影。
“找到爹娘,先离开这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爹娘活受罪,其他的事暂时无暇去想。
曲绥英带她拐过巷子,还想说些什么,迎面看见互相搀扶的那对夫妇,身形羸弱的大叔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朝她们走来。
“叔?婶?”曲绥英看着苍老十余岁的苏芷香爹娘,自己也绷不住了,哽咽着跑上前扶住他们,“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苏家夫妇看清曲绥英的脸庞,震惊地瞪圆昏花老眼,苏父哆嗦着嘴唇不敢叫她。
“英子,真是你么?”苏母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脸,疲惫的双眼立马就红了。
“是我,还有阿香。”曲绥英连忙指向身后,苏家夫妇齐刷刷看过去,身披霞光美如天仙的年轻女子,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女儿。
“阿香!”苏母悲凄地大喊出声,撇下苏父冲上前抱住她,从头到脚打量她几遍,像是不敢认了。
苏芷香泪眼婆娑地望着母亲,颤声轻唤:“娘,女儿不孝,连累你和爹爹受苦了。”
苏母含泪摇头,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不苦,爹娘一点都不苦,傻孩子,只要你没事就好。”
母女俩抱头痛哭,引来路人好奇目光,苏父卷起袖子抹了把泪,哑声开口:“进屋说吧。”
曲绥英搀扶苏父往回走,苏母抱着苏芷香抽泣追问:“阿香,你在哪里做生意?我和你爹跑遍漳州都没找到你,你爹走不动了,我们才住下来,每天上街去找你。”
苏芷香忍住落泪的冲动,咬牙反问:“我哥呢?他没说昨晚见过我?”
“没有啊……”苏母回想这一路漂泊,儿子前言不搭后语,她和老伴跑了多少冤枉路,原本心里就有些猜疑。
难不成,儿子故意隐瞒小妹下落,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实话?但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不希望家人团聚吗?
苏母惴惴不安回到落脚的小破屋,除了两张旧木板床和方桌板凳,再也没有多余的摆设。
桌上那碗菜粥清汤寡水,发霉的饼都没舍得丢,屋子里有股难闻的馊味,呛得苏芷香咳嗽几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心酸。
“爹,娘,收拾东西我们走吧……”苏芷香愣了下,屋子里一贫如洗,哪有什么东西收拾,除了躺在床上的谎话精。
苏信石蒙着黢黑的草屑被子,面朝墙角睡得昏天暗地,打得呼噜震天响,露在外面的黑脚丫时不时搓两下解痒。
苏芷香看他一眼都嫌恶心,憋着那股闷气,搀扶父亲就往外走。
“阿香,叫上你哥一起走吧。”苏父回头看了眼,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但跟女儿走准没错。
“爹,我不欠他的。”看在爹娘份上,苏芷香没打算找他算账,但也不想再理他了。
曲绥英早就看苏信石不顺眼,想不通苏家怎么养出这玩意儿,即便如此还是没想到,他竟敢拿苏芷香的性命开玩笑。
她看过收据上的丑字,苏信石亲笔写的没跑了,可恶的臭小子死不承认,当初把她耍得团团转,身陷绝境的苏芷香该有多伤心啊。
“叔,咱们先走,找家医馆给你治腿伤。”曲绥英不想掺和他们家事,她只愿意照顾叔婶,苏信石在她眼里就不是人。
苏母看出她俩心有怨气,猜到女儿受了多少委屈,越想越气,抡起扫帚往苏信石身上猛拍几下:“混小子,你小妹来了,别睡了,快醒醒……”
苏信石嘴里嘟哝着“烦人”,像梦到被叫花子追着打,眼皮都没睁开含糊骂几句,最后又像逃不过去哭哭啼啼。
苏母攥住扫帚的手开始颤抖,她知道儿子在外面没少受欺负,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舍弃自己的妹妹。
苏父眼看苏芷香急着走,却不肯带上苏信石,察觉到不对劲了。
“阿香,我跟你娘先走,以后你有空再来接你哥……”
话音未落,忽闻噗通一声巨响,苏信石裹着被子重重摔下来,掀飞两三块破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