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智者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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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看着苏芷香陷入沉睡，在寂静的密室里，他将破碎的记忆拼接完整，假药案追捕刘华父子，芳满楼初见司马老贼，打扮成风尘女的苏芷香，叫价三千两银子卖给他金疮药方。
他愿意为苏芷香保守秘密，但柳家得知真相不会善罢甘休，苏芷香迟早都要面对被揭穿的危险。
莫非，苏芷香压根就没想过留在他身边？商陆想起她有几次说不爱了要离开，应该就是银子到手想跑路吧？
商陆无奈苦笑，他都已经爱上她了，她怎能忍心说走就走？但从她的立场来看，她若是不离开，将来东窗事发，他如何保护她？
商陆想起来就纠结，他说出实情肯定会吓到她，继续装作失忆，才能与她相处下去吧。
苏芷香在梦里都没敢想，商陆恢复记忆以后，还愿意做她百依百顺的相公。
她只顾着在雨夜逃跑，眼前那座荒山仿佛没有尽头，趴在她背上的李思佩不停哭喊。
“你千万别像我一样，爱上不该爱的男人，你不想死就别动心，坠入爱河就像跳崖，你将万劫不复……”
“你说的对，男人靠不住，我只是馋他的身子，我从没对他动过心！”
“可怜的姑娘，你早就让自己陷进去了，为何还不清醒？”
“我没有……”苏芷香慌忙摇头，双脚却一刻不停奔向断崖，她竟然背着李思佩跳下去了。
“不要，我不想死！”苏芷香满头冷汗从睡梦中惊醒，双手攥住被子直直坐起来，她目瞪口呆望着烛光照亮的石阶，半天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商陆的思绪被那声尖叫震碎，错愕盯着她纤薄后背，笔直的脊梁骨延伸至盈润雪丘，他目光微滞不敢看下去，慌乱抬眼看到那对漂亮的蝴蝶骨，他想起他的唇曾在其中流连。
商陆蓦然心跳加快，五年前的毛头小子眼里只有娘子，时刻不想跟她分开，厚着脸皮讨些甜头，他现在全都想起来了，为何还是无法控制那股冲动，甚至好像变得更为狂热？
“阿香，你做噩梦了？”商陆别过头不看她，脸颊却越发滚烫，身上潮湿的里衣都被热气捂干了。
苏芷香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到商陆浑身一颤，跳崖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好像真死了一回，李思佩这是托梦告诉她，智者不入爱河，否则粉身碎骨。
她浑然不觉商陆的尴尬与羞涩，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李小姐吗？”
商陆看她胸前有被子遮挡，心绪总算平稳了些，困惑地摇摇头。
即使他的记忆都回来了，也想不起李小姐是何许人，直到苏芷香说起李知州爱女，才有些模糊的印象。
“我听说过，却没有多少印象。”无论是大商陆还是小商陆，都不曾将李小姐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对她有特殊记忆。
苏芷香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商陆本就是没多少感情的人，他在学堂是个书呆子，在药堂是个大奸商，哪个女人爱上他都没好下场。
柳青黛宁愿私奔也不做少夫人，沐白薇自作多情当众丢尽颜面，还有那些爱慕他的姑娘们，哪个不是赔了银子又伤心。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怎能傻到爱上无情的男人。
“李小姐不在了，她原本能跟你做朋友的……”苏芷香怅然讲述李思佩的遭遇，商陆想起她为这位小姐难过，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商陆耐心聆听，苏芷香的心情稍微好些了：“当时你在的话，你会怎么劝她？”
“我能劝她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她若陷入悲痛无法自拔，神仙也不能把她从悬崖边拉回来。”
苏芷香想了想，颤声点头：“人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李小姐，太可怜了。”
商陆望着她泛红的双眼，郑重其事对她说：“永远不要为了别人放弃自己，如果有一天，阿香对我感到失望，你应该毫不犹豫离开我，无论我怎么求你都别回头。”
苏芷香眨了眨眼睛，奇怪，商陆不是最擅长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抱紧她哀求别离开吗？怎么现在这么大度，劝她别再回头了？
商陆以前不让她走，她觉得烦，商陆劝她该走就走，她好像更烦了。
“真有那么一天，你还得奉上家当补偿我，我不能白为你伤心吧。”苏芷香暗想，她才不会傻兮兮等到非走不可那一天，她察觉苗头不对早就跑了好吧。
苏芷香朝他伸出柳条似的细胳膊，商陆心领神会拿起烘干的衣裙递给她，苏芷香接过来穿上身，无意一瞥，看到那几桶干果和肉脯，忽然觉得有点饿。
商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捏起肉脯尝过味道不错，给她挑些成色好的充饥。
苏芷香边吃边琢磨：“我感觉不到闷热，那场火应该被熄灭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商陆心里盘算着时辰：“天就快亮了，官兵将陆续收拾残骸，等到晚上再说。”
“俞师兄和猎风等急了吧……”苏芷香想起猎风那张恶婆婆脸，手里的肉脯都不香了，那家伙看在商陆的面子不跟她计较，商陆要是有个好歹，他不跟她拼命才怪。
司马老贼见阎王了，猎风没必要再忍耐，等不及要跟她翻旧账，再说，老贼的威胁不存在了，她似乎没有理由留在商陆身边。
不对，她还要继续搞钱，没钱寸步难行啊。
“还有韩神医，他没见到你不会走的。”她师父那么有情有义的好人，她舍不得再也不见，曲绥英要是答应把她师父拐跑就好了。
“他们知道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带你一起离开。”商陆这份自信时常让苏芷香觉得恍惚，自从商陆有康复前兆，她总能在他身上看到奸商的影子。
可是，奸商怎会不顾安危来救她呢，他只会谴责她是不守律法的骗子，倘若商陆一直想不起来，就会继续疼爱她守护她吗？
苏芷香脑子里刚冒出这个荒唐念头，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没出息的家伙，她不需要爱情，她只想要银子！
幽暗的密室不见天边亮色，当黎明破晓时，韩京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疲倦到就快睁不开了。
曲绥英淋了雨，半夜回药庐换身衣服，给韩京墨也稍来一套，但他死活不肯换，像个守身如玉的黄花闺女，唯恐被她看去毁了清白。
“韩神医，我敢看你一眼，我就自挖双目，你快把衣服换了吧。”曲绥英被他逼急了赌咒发誓，韩京墨扭动僵硬的脖子，颈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响。
“英子姑娘，你言重了，在下绝非此意。”韩京墨一开口，肿胀的喉咙疼到快裂开了，嘴里渗出淡淡血腥气。
曲绥英听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心中骤惊：“你染上风寒了？昨晚我叫你睡马车上你不听，蹲在树丛里淋雨就能感动老贼，把少东家放出来吗？”
“少夫人也在里面，你不担心她么？”韩京墨挪动着蹲麻的双腿，膝盖突然发软，踉跄瘫坐在泥地里。
曲绥英眼圈发红：“我能保证，等少夫人逃出来，有力气背她回去。你生病倒下了，少东家要是受了伤，还能找谁救治？”
韩京墨苍白的嘴唇颤动两下，商陆说过，找不到苏芷香就立刻离开，商陆整夜未归，马场还烧起滔天大火，可见就是老贼巢穴。
他相信商陆有能力保护苏芷香，却见不得腌臜之事，军营校尉与司马老贼勾结，纵容老贼挟持民女威胁商户，这种利欲熏心的奸佞之徒，怎能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他气愤难当，盼着商陆和苏芷香平安回来，抓住老贼把柄惩治贪腐校尉。
“韩神医，你先随我上车，我去找俞师兄打听一下，看他那边有什么发现。”曲绥英弯腰将他扶起来，脚底陷入泥水里，一踩一个坑。
“好吧，有劳英子姑娘。”韩京墨不再坚持，神色尴尬靠在曲绥英身上，他这副身子骨太没用，淋雨受冻就撑不住了。
曲绥英憋着劲儿背起他，苏芷香生死不明，她师父不能倒下，他是起死回生的希望。
曲绥英刚把韩京墨送上马车，只见对面山谷走来一位姑娘，从头到脚血迹斑斑没处好地方，她那双手还在流血，却像没事人似的，拖拽藤条编成的简易木架。
架子周围用枝叶遮掩，隐约瞧见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看上去死得很惨烈。
曲绥英从不多管闲事，装作没看见与她擦肩而过，闻到那女子身上呛人的血腥气，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眼。
她好像是侍女打扮，腰间系带绣着“品茗”字样，曲绥英心尖剧颤，忽然想起什么。
苏芷香不就是在茶馆被绑走的吗，那刺客打扮成侍女，趁她不备下了黑手。
难道，浑身是血的女子是那刺客？她拖拽的尸体就是……
曲绥英胸腔里的怒火轰然炸开，她悲愤地大叫一声，双手抱起地上的石头，朝那女子猛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