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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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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信石不耐烦地瞥了眼日渐苍老的爹娘,扬起右手小指掏掏耳朵,不以为然地笑道。

“臭叫花子不长眼踩到我的脚,我走路都不利索了,找他赔点钱又怎么了?”

苏母听他狡辩就来气:“我怎么看你跑得比耗子还快!你要是把讹人的心思花在找你小妹身上,咱们也不用像个无头苍蝇,来到漳州好几天都找不到阿香!”

想起下落不明的女儿,苏母不由悲从心起,眼底泛起酸涩的泪水:“当初是你说阿香为了逃债,被逼无奈跑出来做生意,漳州这么大的地方,咱们到底要去哪里找她?东南西北也得有个地儿吧!”

苏信石掏完耳朵掏鼻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拜月楼里的美味佳肴:“小妹她走得急,只说要来漳州,我哪知道她跑到哪个旮旯。”

苏家夫妇刚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得知女儿逃债不敢声张,没有多想就跟儿子奔往漳州。

这一路舟车颠簸暂且不提,苏信石顿顿都要吃肉,走哪儿都要住店,他从曲绥英家里翻出来的那点银子,走到半道上就花完了。

没有盘缠,老两口只得重拾旧业,蹲在街边给人修脚赚些路费,省吃俭用买药材做脚气散和鸡眼膏,才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苏母思念女儿心切急于赶路,苏父狠心管教苏信石,勒紧他的裤腰带不许他胡吃海塞,省下银钱乘车坐船,日夜兼程赶到了漳州。

然而人海茫茫,苏信石说不出苏芷香的下落,老两口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能被儿子骗了。

苏信石一问三不知,记恨爹娘不给他钱花,不修边幅浪迹街头,连哄带骗欺凌弱小,讹诈点钱就去买鸡腿儿,偶尔还能喝上几杯小酒。

今晚他好不容易走了狗屎运,五两银子进账够他喝一壶了,爹娘偏又提起小妹,真是扫兴。

苏信石趴在拜月楼墙角往里看,那些达官贵人喝酒吃肉,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都快把他馋哭了。

苏父看他将他娘的话当耳边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揪住那头乱鸟窝把这逆子拽到面前。

“你小妹就没事先留个信儿?阿香这孩子年纪虽小,做事却比你稳重多了,她不会无缘无故撇下我和你娘,肯定是你脑子糊涂记错了!”

“关我屁事,放手啊,打死人啦!”苏信石双手抱头大喊大叫,撅着屁股躲到他娘身后,“爹要杀儿子了,娘快救我!”

众人看这一家三口都像是要饭的,听他们喊打喊杀,还以为是分钱不均,懒得多看一眼。

苏母听着儿子的哭求,心里更是难过:“孩子他爹,别打他了,眼下闺女还没找到,你真把儿子打死了,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慈母多败儿,都怪你平时太惯着他,阿香说不定就是被他给气跑了。”苏父恼怒地推开苏信石,缓缓蹲在地上老泪纵横,“阿香,你到底在哪儿?爹娘对不住你啊!”

苏父已经不抱指望在漳州找到苏芷香,他认定是儿子胡乱编瞎话,苏芷香在柏州欠下那笔巨债,怎么可能轻易逃脱,该不会被卖给人牙子了?

想到这里,苏父更觉得找回女儿希望渺茫,哭得更悲伤了。

苏母根本不敢想象,女儿要是没逃出来,又会受到怎样的侮辱,姑娘家的清白比性命更重要,万一女儿想不开寻短见,岂不是天人相隔永难相见?

苏母扪心自问,她平时更偏袒儿子,一直找借口替他开脱,抱着最后的希望逃离柏州,再苦再难都咬牙熬过来了,她拼着一口气来到漳州,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女儿了。

“冤孽啊冤孽,你这个做哥哥的,怎就没看好你小妹?”苏母心疼懂事的女儿,气不过打了儿子几下。

苏信石眼看他娘都不相信他了,心里慌得没谱,他编瞎话骗爹娘,还不是怕他们太难过?他明明是出于孝心,却惹得天怒人怨,他才觉得憋屈呢。

小妹被大金牙丢进海里喂鱼了,只怕连骨头都不剩,他去哪儿找她?非把他逼死才算对得起她?

来到漳州以后,他去商安堂找过那奸商,原打算替小妹出口气,不料还没等他说完,就被那群伙计暴揍一顿,都骂他是骗子。

他还能怎么办?药堂人多势众,他叫上爹娘一起去也打不过啊!至于商家门朝哪儿,就算他能打听出来,借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想法子生存下去,他不顾辛苦带爹娘逃离柏州,小妹在天有灵也会感谢他的。

可是,爹娘就是想不开,每隔几天就催他去找小妹,找不到就骂他打他,这样的日子他也受够了。

“爹呀,我想起来了,小妹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她要去漳州南边的布织岛,那里有山有水有田地,最适合给爹娘养老。”

苏信石下定决心,既然爹娘无法接受小妹去世的事实,那他就继续扯谎骗下去,骗到爹娘找不下去为止。

“布织岛”就是不知道的意思,嘿,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苏父听他说出确切的地名,仿佛看到女儿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立马重燃希望:“有地方就好找了,快收拾一下,去那个岛。”

“老天保佑,这次准能找到阿香。”苏母破涕为笑抹去眼泪,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药篮子,“孩子他爹,脚气散和鸡眼膏还没卖出去,趁今晚人多,咱们卖几个钱再走吧。”

苏父懊恼自己急糊涂了:“也对,晚上不便赶路,卖光了明儿个去坐船。”

苏信石揉着饿扁的肚子,只想找家馆子吃肉喝酒:“别费劲了,今晚是中秋诗会,读书人号称只吃喝不拉撒,更没有烂脚丫,你们卖不出去。”

苏父稍有犹豫,他打过交道的年轻文人,一个个都羞于承认患有脚疾,更别提脸皮薄的才女了。

“咱们卖给路过的游人,多问几声总有需要的。”苏父本来就看中这边人多,才带娘俩过来卖药。

“你爹说的对,难得晚上这么多人,很快就卖完了。”苏母拎起药篮子走进人群,看见停在江边的花船,不禁感叹,“船上的姑娘真俊啊,阿香要是打扮起来,比她们还好看。”

“让我瞧瞧,呦,是挺俊的,都像我媳妇……”苏信石盯着那些漂亮姑娘咧嘴傻笑,正想挤近点看清楚,却见迎面走来巡街的衙差。

那几个衙差直直地盯着他,苏信石吓得嘴歪眼斜,糟了,臭叫花子报官来抓他了,五两银子可不是五个铜板,告他打劫说不定要坐牢的。

“哎呀,我肚子疼,快疼死了……”苏信石心虚低头躲避衙差的目光,双手拽着爹娘就往回跑,接连撞倒几个路人,引来一片唾骂。

苏芷香坐在花船里听到岸边传来骚动,循着叫骂声探身看向窗外,人群里推来搡去像是有人打架。随着衙差一声怒吼,那阵骚乱很快就平息了,衙差直接押走惹祸人,众人重又看向花船,就像无事发生。

苏芷香没听清远处吵嚷声,更没想到竟与爹娘失之交臂,收回视线看向葵花铜镜里的自己。

今晚她和商陆象征商安堂的颜面,绝不能输给那个沐白薇。

苏芷香从月姑庙赶来拜月楼,身上早已香汗淋漓,商陆怕她辛苦,事先安排大婶帮忙煮茶,但每逢紧要关头,她都觉得自己动手才放心。

月相香盒广受年轻男女喜爱,松花粉能否成为贵妇心头好,就看稍后诗会的反响如何。

春花秋月细心为她梳妆打扮,苏芷香穿上烟粉色百褶裙,袖口微敞成喇叭状,裙身绣着淡紫色丁香花,每一片花瓣上都点缀着亮晶晶的金珠。

衣裙本就华丽,浓妆反倒喧宾夺主,她脸上浅扫水粉,没有过多修饰,水透白净的面颊映衬柔润红唇,宛如月宫仙子清丽动人。

她将顺滑的乌发轻轻挽起,像游园的姑娘们那样在耳边簪一朵蝴蝶绢花,简单又别致,平添了几分柔媚风情。

接连几日奔波,她好像又瘦了些,丝绦多挽两个结才能把腰身收拢,更显得身段曲线玲珑。

“少夫人长相好,身段妙,少东家娶到您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可不是么,少夫人冰雪聪明人又温柔,就该让少东家捧在手心里疼爱。”

春花秋月你一言我一语夸赞苏芷香,她垂眸浅笑,世间女子都盼望嫁给疼爱自己的夫君,她最喜欢的却是银子。

“少夫人,少东家来接您了,真是一眼看不见就想您呢。”曲绥英掀开水滴珠帘,高声喊一嗓子,好让周围花船的人都能听见。

商陆走上花船,俊朗挺拔的身影立刻抓住所有人的目光,谁能想到天底下还有这般出众的美男,眼巴巴地看着他,都觉得是莫大的福分。

商陆淡然一笑,三月春光都不及他明媚,围观的老少爷们纷纷看傻眼,少女少妇的春心全都为他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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