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赤诚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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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岱京看似国泰民安,各州藩王却心有不服,屡屡滋生事端,扰乱朝堂不得安宁。倘若血焱刹这种帮派,受王侯势力驱使做爪牙,就不止是药商之间的纷争了。
商陆明白韩京墨意有所指,古往今来民不与官斗,即使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也不敢招惹官家是非。况且,司马家族的身份颇有渊源,漕运生意没有官府支持,任谁也做不到畅通无阻。
商陆的姑父能把驿站开遍大江南北,唯独漕运未曾涉足,由此可见一斑。
“血焱刹当初是逃兵窝点,其中不乏精兵,有人熟悉隐语,沿用秘符传递消息不是难事。”商陆无意与官府作对,但求自保也不能坐以待毙,如果司马家族非要不死不休,不管背后暗藏多大的势力,他也必须迎战。
“少东家说的在理,是在下多虑了。”韩京墨不便多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守,但凡有点反抗的余力,谁也不愿意任人践踏。他只是个医者,为商陆解清余毒,就算不负此行。
“少东家少夫人,在下该去炼药了,告辞。”韩京墨向众人拱手告别,快步走向让他心神安宁的炼药房。
苏芷香望着他干脆利落的背影,心里有些挣扎,她好想让师父教她炼药。不过,司马老贼一日不死,她和商陆就命悬一线,当务之急得先把那老贼揪出来。
“相公,司马老贼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各地青楼糟蹋花魁,要不咱们想个法子,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这个黑心鬼。”
苏芷香的主意简单粗暴,俞师兄听了都拍手叫好,商陆忍住笑意轻轻摇头:“他不过是个棋子,除掉他,还有整个司马家族,这不是万全之策。”
“那该怎么办?”苏芷香单手脱腮趴在桌上,长叹一口闷气,“就像身上沾块烂泥巴,擦不干净又甩不掉,好烦人啊!”
商陆看他家娘子真犯愁了,轻笑着安慰:“既然他是冲着商安堂来的,我们的生意做得越好,他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苏芷香从不晓得商陆这么会劝人,而且一眼就能看穿对方。
“对呀,那老贼眼红商安堂的生意,只要干掉惠民堂,他一定会沉不住气。相公,你真厉害,妾身自愧不如。”
苏芷香早就知道商陆是个聪明人,只是以往都用于算计人,现在用到了正道上,立马甩出那老贼几条街。
商陆被她夸得心情愉悦,原先压在心头的那份沉重悄然散开:“俞师兄,猎风,麻烦你们以后多盯着惠民堂,任何动静都不得放过。”
俞师兄抱拳应下,猎风忽然想起某个可疑之处:“少爷,京城惠民堂花天价求得稀世佛手参,说是要在各地分号巡回展示,待到明年圣上花甲做寿,当做寿礼进贡朝廷。”
“佛手参,也算得上稀世药材?惠民堂以为各地药商都没见过吗?”虽说苏芷香全副身家都买不起整块参,但送给皇帝老爷的寿礼,拿这玩意却显得有些寒碜了。
商陆同样纳闷:“不过是个噱头,惠民堂也敢搬出圣驾?”
猎风仔细地想了想:“听说这不是寻常的佛手参,通体布满佛光,号称天庭珍宝,凡人无福享用,唯有当今圣上才能承受天恩。”
“这套说辞,我怎么听着耳熟……”苏芷香想来好笑,差点说出自己跑街串巷的见闻,那些街头相士、乡野神婆,这种瞎话张嘴就来,骗死人不偿命。
“猎风,你见过那佛光?”商陆从没见过会发光的佛手参,一时想不通惠民堂的把戏。
猎风连连摇头:“小人不曾,但京城百姓都说亲眼所见,传得神乎其神,惠民堂漳州分号还放出消息,中秋游园会当晚将当众展示。”
“什么?游园会?”苏芷香激动地拍桌而起,“这帮孙子肯定是故意的,我们打算在中秋夜卖新品,他们非要来砸场子!”
猎风此刻无比心疼主子,这么泼辣的“少夫人”,也不怕被俞师兄看出破绽。
不料,俞师兄义愤填膺:“坏人好事,真乃孙子!”
猎风瞥了眼毫无察觉的大舅子,一脸灰青垂下头。
苏芷香越想越气,中秋夜那么热闹,年关之前仅有的好机会,游园男女却跑去看发光佛手参,谁还有心思买香盒松花粉。
“阿香,别着急,消息要是属实,我们再想对策。”商陆怕她生气伤身,连忙把候在门外的曲绥英叫进来,吩咐曲绥英陪苏芷香去散心。
药园上空乌云弥漫,眼看着就要落雨了,蘸满水露的药草清香,逐渐抚平苏芷香心中燥闷。她将司马老贼的底细以及惠民堂的阴谋,一五一十告诉了曲绥英。
“时机这么凑巧,很难说不是故意的。”曲绥英顿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最近几日,街上流言四起,有人说少东家把驱蚊袋拆开卖,把抹屁股的粉往人脸上擦……还有说得比这更难听的。”
“这肯定是二房三房想出的馊主意。”苏芷香恨得牙痒,心里那股斗志却空前高涨,“前有砸场子,后有拆唱台,缺德冒烟的家伙等着看笑话,呸,姑奶奶偏不叫他们如愿。”
曲绥英也是个不服输的,只是摆在眼前的困境有些棘手:“坊间恶语相向,请人上台演示恐怕行不通了。”
苏芷香正有此意:“看来,咱们得换个耳目一新的法子。”
姐妹俩不知不觉走到炼药房,苏芷香看到地炉里的火烧得正旺,石灶上的药鼎孔隙中,飘出微苦清淡的药香,仔细回味还有丝丝甘甜。
“对了,师父在炼药。”苏芷香来回张望,看到抱着树枝的韩京墨从石阶走下来,赶紧上前搭把手,“韩神医,给我吧,当心脚下。”
“不碍事的……”别说她是商家少夫人,就算是她身边的丫鬟,韩京墨也不想劳烦他人。无奈苏芷香热情过了头,连抢带夺抱住他怀里的柴火不松手。
“这种粗活让我来就行,韩神医,您快坐下歇着。”苏芷香毫未察觉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曲绥英倒是反应过来,匆忙推开苏芷香,将那堆柴火抱进自己怀里。
曲绥英唯恐韩京墨看出苏芷香身份有异,情急之下推得太用力,竟把苏芷香推到韩京墨面前。
韩京墨看那娇俏佳人投怀送抱,下意识地侧身躲避,苏芷香扑了个空,抱住石阶旁边的老槐树,额头撞在粗糙的树皮上,疼得她“哎哟”一声。
韩金墨听到撞墙似的闷响,转身望着苏芷香颤抖的背影,于心不忍:“抱歉,少夫人,我没看清……”
他不是没看清,而是怕男女授受不亲,眼睁睁看着苏芷香摔飞出去,也没拉她一把。
曲绥英皱眉闭眼没敢看,这次下手狠了点,姐妹多担待吧。
“没事,一点都不疼,韩神医别放在心上。”苏芷香捂着火辣辣的额头,呲牙咧嘴地笑起来,“都怪我太冒失,差点冲撞到您,嘶……”
苏芷香倒吸口气甩甩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树枝:“快下雨了,那炉药还要炼多久呢?”
地炉石灶露天建在月台上,风和日丽的时候赏心悦目,雨雪天就没那么便利了。
韩京墨看见她红肿的额头,自觉惭愧,眼前这位少夫人洒脱磊落,为人赤诚一片丹心,压根就没有那些俗念,反倒是他顾忌太多。
“药粉都制好了,炼蜜还需半个时辰。”韩京墨指着不远处的竹竿油布,“俞师兄给在下准备了雨棚,待会儿搭起来就好。”
“您亲自做蜜丸?”苏芷香做药多年,研磨药材下锅翻炒得心应手,唯独炼蜜总是差点火候。
“嗯……习惯了。”韩京墨平时身边有学徒,他也是亲力亲为,早就习以为常。
苏芷香按捺不住澎湃的心绪,脱口而出:“您能教教我吗?我做的蜜丸硬得像铁蛋,还没搓圆就成条了,虽说药效还好,品相着实不佳。”
这是困扰苏芷香多年的难题,曲绥英轻笑出声,想起以前卖药丸的时候,时常有人抱怨噎嗓子。
韩京墨以为苏芷香做药是消遣,手法不熟练所致,耐心为她讲解:“药粉掺入蜂蜜量少,冷却以后就会变硬,量多粘性大就不会。还有炼蜜的火候,春秋照常,冬季稍浅,夏季要用老蜜,才有利于保存。”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苏芷香茅塞顿开,原来除了季节变化,她最大的毛病在于抠,舍不得多放蜜,能不炼铁蛋么。
曲绥英看他们相谈甚欢,往地炉里添几把柴火,药鼎不断冒出热气。
韩京墨掀开鼎盖,拿起木铲翻搅几下:“熬蜜的色泽也需留意,老蜜还得继续加热,直到从浅黄变深褐,入水成珠才算炼成。”
苏芷香边听边点头,感激师父说得这么仔细,她不留神靠近药鼎,手背被溅出的蜜珠烫到。
“小心!”韩京墨一把拉住她的手,拽离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