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琴音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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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丽阳光透过繁茂枝叶，斜照着天井下七尺长的木桌，水波般的黄花梨纹路漾开细微涟漪。
榕树枝头飘荡着花藤秋千，微风缓缓拂过，花架上垂落的紫藤随之摇晃，芬芳的蜜香引来蝴蝶飞舞，五彩斑斓的翅膀穿梭于花丛中，蝶舞戏花的美景，让人不禁惊叹。
“太美了吧。”虽是花匠造出的奇景，却不亚于浑然天成的自然风光，即便是不懂赏花的苏芷香，也被这美好的画面迷了眼。
“姑母出嫁之前，平日最喜欢摆弄花草。”商陆看她额前浮上一层薄汗，雪肤桃腮娇艳动人，恍然想起记忆中的母亲，也曾像她这样流连花丛。
“好多年了，这里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从没变过。”商陆忽然搂住苏芷香的腰，将她提至半空。
苏芷香稳稳地坐在秋千上，双手握住绕满鲜花的藤条，商陆轻推她后背荡至半空，她惬意地笑着，唇边逐渐飘出几声轻吟浅唱。
“秋风漫山遍地红，一回雨露一茴香……”记得她还小的时候，每到傍晚都坐在母亲怀里，听母亲唱这首《采药歌》。
她喜欢跟着哼唱，咿咿呀呀唱不好，母亲却夸她唱得好听。后来长大了，她再也没唱过，年月久远，她已经记不清歌词，唱得也是曲不着调。
秋千一飘一荡迎向天边，她遥望着天井上空的片片云彩，想把这首歌唱给爹娘听。她想告诉他们，她很快就能回去团聚，苏家的日子也将过得锦绣如花。
商陆看到花架下的那架瑶琴，那一根根细弦如丝似针，挑开他深藏心底的温馨记忆。
他朝身后的春花秋月招手，示意她们继续荡秋千，苏芷香毫未察觉，直到耳边传来悠扬的琴声。
曲绥英探头一看，险些惊掉了下巴：“有没有搞错，奸商居然还会弹瑶琴？”
苏芷香静下心仔细听，发现商陆不仅会弹，而且还弹得相当出色。他的琴声时而激亢，时而缠绵，疾如飞瀑入江河，缓如清泉流溪涧，沉似万军战沙场，轻若流沙漫指间。
苏芷香听得极为专注，久久回不过神，她从没听过这么美妙的琴声，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商陆在弹奏。
春花秋月也听得入了迷，秋千越荡越慢，苏芷香脚尖着地停下来，看他专注地垂首抚琴，眉心微蹙，似乎陷入难以自拔的情绪里。
苏芷香和商陆沉浸于各自的回忆，彼此的心却被相同的旋律系在一处，她为琴声迷，他为歌声醉，世间的繁华喧闹仿佛都与他们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商陆察觉到苏芷香等人的注视，指尖抚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阿香，你想听什么曲子？”商陆记得母亲说过琴音寄情，唯有心意相通之人才能体会。
以往忙着卖药的苏芷香，可没闲心坐下来赏乐，但她跑酒楼的时候，经常听卖唱女子唱起那首小调，还挺好听的。
“秋千做梦……有这首曲子么？”苏芷香依稀想起曲名，却见商陆疑惑地皱眉，反而问她：“你想说的是，千秋若梦？”
“啊？我记错了，你说得对！”苏芷香尴尬地轻吐舌尖，商陆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好，我弹给你听。”
优美的琴声再次环绕花厅，曲绥英在苏芷香耳边轻声感叹：“舞得动枪，弹得了琴，能文能商会赚银子，除了心有点黑，奸商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好郎君。”
“是啊，打着灯笼都难找。”苏芷香不禁在想，如果柳小姐遇见五年前的商陆，彼此诗词传情风花雪月，应该也能做一对神仙眷侣吧。
然而缘分最是飘忽不定，或早或迟就注定错过了，唯有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才能擦出情爱的火花。
像她这个糊涂过客，自然更是不合时宜。
“春花秋月，帮我推秋千啊。”苏芷香悠然自得荡起秋千，这片刻的美好时光，才是她能把握住的。
商陆和苏芷香在花厅共度欢愉，不知不觉家宴将至，众人陆续从庭院走来。几位夫人以为自己生得美，竟连蝴蝶都引来了，流连在花丛里赏玩。
商济民听见久未弹响的琴声，脚步一顿，眼底竟开始微微泛红，迈开大步直冲进去。
“父亲，慢点儿……”商海珠匆忙上前搀扶，身后那群仆人潮水般涌向花厅。
二房三房也无心玩乐，纷纷跟着步入其中，一眼就瞧见那对俊男美女。且不说花丛蝶影间的俏丫鬟有多好看，但见荡秋千的美妙倩影身姿轻盈，裙裾飘扬，仅看风韵便知是一位绝妙佳人。
随着丝丝入耳的琴声，每个人的神魂都仿佛被勾了去，以往冷冷清清的花厅，片刻间变得热闹起来。
“父亲，您看景谦和阿香感情多好，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商海珠看在眼里暖在心田，长兄长嫂在天有灵，也会甚觉宽慰。
商济民紧绷的老脸浮上笑意：“柳氏年少心性不稳，虽然偶尔不服管教，她和景谦倒是合得来。”
“不错，夫妻和睦才能家业昌隆，景谦得此良妻扶助，日后必能将商安堂发扬光大。”商海珠这话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她也毫不遮掩对商陆的偏爱。
老爷子身后众人神色各异，有人心悦诚服，有人气急败坏，也有人春心荡漾。
秋千上的苏芷香美到颠倒众生，她浅浅一笑望过来，简直让人的骨头都酥了。若能把这般美人抱在怀里，那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商锦飞不自觉地想入非非，痴痴地看了又看，嘴巴都合不拢了。
“相公，请自重！”廖思燕实在看不下去，气得捏住丝帕的手都在抖。
郑氏目光阴冷，咬牙道：“不知廉耻，哪有长嫂公然勾引小叔子的。”
商海裕听到妻子和儿媳的抱怨，给身后随从使个狠厉眼色，那随从心领神会，借着花丛的掩护，蹑手蹑脚绕到五人合抱的榕树后。他趁商陆醉心弹琴，曲绥英和春花秋月都不注意，掏出匕首迅速割断树桩上的花藤。
十几年前做的秋千，原本就不结实了，花藤刚断开一角，轻薄的秋千就被凌空卷起。
苏芷香忽然察觉到不妙，双手紧紧地攥住藤条，无助地在半空来回颠晃。
“救人啊……”耳边响起声声惶恐的呼喊，随着秋千剧烈的晃动，苏芷香眼前的画面不断被割裂，从丫鬟们惊骇的脸庞，摇晃到榕树后的鬼祟身影。
她头脑里一片空白，手臂发麻没了力气，渐渐从秋千上滑落，飘飘然坠向花丛。
“少夫人……不要啊……”曲绥英和春花秋月的惊呼在她耳畔回响，但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
苏芷香不知所措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混乱的念头，她将摔在地上还是坠入花丛，不管是哪儿都会很痛吧……
忽觉腰间一紧，她整个人落入温暖的怀抱里，无助的恐慌随之消失，只因那熟悉的药香让她无比安心。
每当她遇到危险，身边都有他陪伴，就算她从半空摔下来，他坚实的臂膀也能为她托起一片天。
她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无助又感激地望向那双深邃眼眸，她清楚地看到他眼瞳深处沸腾的火焰，无法掩饰心底的急切与担忧。
他真的会怕，怕她伤到自己。
商陆宽大的手掌紧贴在她后背，两个人亲密相依，就连心脏的跳动声都重合了。彼此的目光缱绻纠缠着，直到他抱着她平稳地落在地上，还是久久没有分开。
苏芷香心底刻意封存的某处角落悄然融化，利字当头的奸商，除了银子，也会在乎一个女子？
她无意跟银子争宠，却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认识的奸商绝对不会，但眼前的商陆却很在乎。
“没事了，快放我下来。”她灿若桃花的笑颜在商陆眼中，就像同床共枕后的翌日清晨，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
商陆眉眼间温柔似水，唇边扬起愉悦的弧度，俯身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浅尝辄止。
苏芷香惊讶于额前的温热，杏眸里的笑意多了几分羞赧，染上红晕的脸颊似乎在告诉他，这会让她心动。
商陆胸腔里涌起阵阵激荡，炙热的视线掠过她的红唇，正欲再探美人芬芳，却被她急切的呼喊唤醒飘忽的意识。
“醒醒，还有好多人呢。”苏芷香惊慌地别开脸，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整理衣裙。商陆回头看到祖父和姑母就在不远处，后知后觉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她。
商陆俊脸通红：“娘子，我们先进去吧。”
苏芷香和商陆手拉着手，眼里只有彼此，但这一次，她好像不是在做戏，挡在他们之间的那层隔阂，似乎消失了一瞬。
围观的各房丫鬟和姜家女眷，早就听说少东家如何宠爱少夫人，今日亲眼目睹，狠狠地羡慕起商陆怀中的苏芷香。
如果她们也能被风姿卓绝的美男子深情爱慕，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