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相忘于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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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苏芷香从负债累累的倒霉鬼,成为前途无量的幸运儿。果然,她注定要靠才华改变命运。
当初无意发现商安堂金疮药久治不愈,她怕老主顾找自己算账,费心思改药方都不满意。幸运的是,她偶遇京城来的神医无偿授课,经过点拨才改良出妙方。
激动之余,吝啬如她忍不住要重金答谢,然而神医品格高洁分文不取,只叮嘱她做良心药不负百姓。
这句话她一直铭记在心,却没敢告诉他,自己是做仿药的。后来多方打听得知,那位神医就是太医署首席医官,药王孙司茂的关门弟子韩京墨。
苏芷香连夜写好药方,脑海中不断回想她与韩京墨相处的画面。如今她能在泥潭中翻身,心里对他的崇敬之情难以言表。
从这一刻开始,她要全力以赴树起苏记药铺的招牌,将来有幸见到恩师,才能堂堂正正地走到他面前。
嘹亮鸡鸣唤醒黎明,玫瑰色朝霞弥漫在万里晴空,光与暗交接的混沌无处遁形,直到消散无踪。
苏芷香振臂深呼吸伸个懒腰,红润饱满的脸庞毫无倦意,她兴奋地叫醒曲绥英和苏信石,带他们去裕兴街的酒楼吃肉包喝鱼羹。
“咱们的好日子刚开始呢!”苏芷香得意地望着狼吞虎咽的哥哥和密友,当众宣布自己的宏伟大业,“不久的将来,我要开一家柏州最大的药堂。老百姓买药就来苏记药铺,走南闯北的商贾无人不知苏记名号。”
曲绥英和苏信石极为捧场地称她“东家”,他们手里的筷子停不下来,吃饱喝足有力气,一左一右把她架出酒楼。
“阿香,先把银票拿到手,咱再接着吹。”
“小妹,那小子要是敢骗你,我扒了他的皮。”
昨晚商陆急中生智帮她解围,还跟她谈妥这笔大生意,恩怨相抵,往后他俩就算和解了。苏芷香还问过曲绥英,得知“音容宛在”是写在挽联上的,这才明白为何别人看她像看傻子。
柳氏药堂门外,欢天喜地的鼓乐声震耳欲聋。
苏芷香看到迎面而来的旗锣伞扇仪仗队,紧随其后是红幔翠盖八抬大轿,四角垂挂赤金璎珞流苏,轿顶是龙凤呈祥铜铸镂空罩。
“好家伙,这是玉皇大帝来迎亲吗?”不仅是苏芷香看呆了,围观路人好多年都没见过这种豪奢场面。
“商安堂不愧是富贾名门,年初请期送来九十六抬彩礼,民间罕见!如今柳小姐即将远嫁,少东家又亲自送上迎亲队伍。”
“这也太讲究了,柳老爷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到商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九十六抬彩礼当时震惊全城,人人羡慕柳小姐嫁得金龟婿。苏芷香对此有所耳闻,却没留意金龟婿就是爱算计的商少爷,难怪柳竹苓鞍前马后帮他跑腿。
商安堂是江北漳州龙头药堂,柳竹苓是江南柏州知名药商,如今两大奸商联手,将来药材生意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不过,谁坐头把交椅跟她都没关系,她就是靠手艺赚点小钱,有片屋瓦遮风雨,粗茶淡饭度余生,与家人相守足矣。
天大地大,就算没有商安堂,还有惠民堂什么堂,总有人的野心在不断膨胀。
“原来,商公子是柳家的乘龙快婿。”曲绥英心有余悸地看着苏芷香,“还好你及时澄清你哥编的谣言,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我骂那小子对我小妹始乱终弃,你看他还没开始就放弃了,我也没说错啊。”苏信石自以为有理,苏芷香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你再这么口无遮拦,迟早要吃亏。”
“你才是没大没小,仗着自己赚俩臭钱,瞧不起我这个当哥的。”
想到即将到手的三千两巨款,苏芷香没心思跟他废话,她伸长脖子看向对面柳氏药堂,迟迟没找到商陆的身影。他该不会已经去柳家了吧?那她找谁要银子呢?
“你们看这仪仗排场,少说得花几百两银子。”
“远远不止,那顶八抬龙凤轿就值上千两,再加上从柏州到漳州的人力物力,至少有几千两银子。”
苏芷香听到众人的议论,心中越发焦灼,耐着性子等到仪仗队走过整条街,奔进药堂看到站在柜台旁边的猎风。
她跑上前急切询问:“你是商少爷的手下吧,他在哪儿,我找他有急事……”
“进去说话。”猎风拉长谁都欠他半吊钱的讨债脸,领着苏芷香走进后院医舍,眼看四下无人,神情严肃地望着她。
“苏姑娘,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但看你这么不甘心,我还是要提醒一句。你跟少爷只是萍水相逢,不该有的念头,你想都不要想。”
苏芷香不解地看着恶婆婆似的猎风:“金疮药的药方不是我强买强卖,是你家少爷非买不可。”
“金疮药?”猎风想起那晚月夜,苏芷香像中了软骨散靠在主子怀里,主子救人心切不拘小节,难保她就没有非分之想。不过,此刻看她神情焦急,倒不像是争风吃醋,莫非是他会错意了?
猎风还是不太放心:“药方的事都谈妥了,你何至于这般失魂落魄?”
“你家少爷花钱如流水,他带多少银子来柏州,还够买药方吗?”事关她的宏伟大业,苏芷香怎能不着急。
猎风愣了下:“你、担心的是银子?”
“当然了,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不带赊账的啊!”苏芷香不由自主攥紧了袖笼,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猎风察觉到她骨子里的警惕,无奈叹气:“少爷早就吩咐我在这里等你,药方带来了?”
“带了,带了。”苏芷香正要取出袖子里的药方,忽然多了个心眼,“银票呢,你们准备好了吗?”
猎风紧抿颤抖的嘴唇,佯作淡定:“等少爷验过药方,确认无误,自然会把银票给你。”
苏芷香恨不能立刻拿到银票,但买家的要求合情合理,她也不好拒绝。
“验药方是应该的,那他多久能回来呀?”几个时辰她还等得起。
“听说柳东家设午宴待客,也许要用过膳才能回。”猎风看到曲绥英和苏信石风风火火地追进来,不由皱眉,“你们在屋里等吧,我去前厅候着。”
苏信石认出他曾被小媳妇们狂殴,嬉笑着想调侃几句,却见猎风绕得远远的。
“跑那么快,真没劲。”苏信石回到熟悉的医舍,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来回打量,想抓几个医女陪他玩。
曲绥英听说要等商陆回来,眉心微拧:“糟了,小明他娘早上还没换药,我一高兴把这事给忘了。”
苏芷香住在牛棚这段日子,多亏小明一家的照顾,前几天小明他娘摔断了腿伤势很重,每天换药是不能耽误的。
“这样吧,我们先去换药,你帮我搭把手,估计用不了多久。”苏芷香怕错过大好生意,将药方塞给苏信石,“商少爷要是回来了,你就让他验药方,别乱跑啊。”
“千万收好,你的老婆本都在这里了。”曲绥英再三叮嘱,苏信石难得地认真起来:“放心,我能看好。”
“先把药铺开起来,让我哥学点手艺,再想讨老婆的事吧。”苏芷香随口一说,拉着曲绥英很快走远了。
苏信石仔细藏好药方,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小妹不就是会做药吗?凭什么瞧不起他?总把他当傻子似的,成天怕他被人骗。
娘夸他打小就聪明,说话都比别家孩子说得早,就算后来无心学业,打马吊的功夫却是整条街数一数二的。
苏信石越想越郁闷,正打算出门找点乐子,却见商陆步履匆匆奔入医舍。咦,花瓶小子不是去他老丈人家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没跟新娘子亲热一下?
“阿香……”商陆飞快地环视四周,看到苏信石微微一怔,往他身后看了眼,还是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我是阿信。”苏信石取出袜套里的药方递给他,“小妹有事先走了,你验下药方吧。”
还没拿到银票,她居然舍得走?商陆自嘲地笑了笑,接过药方看到意料之外的两味药材,稍加思索,自叹不如。
确实是匠心独运的妙方,三千两银子,她应得的。
商陆爽快地取出银票:“银货两讫,互不相欠,麻烦你写张收据。”
“这就验好了?”苏信石看他谨慎收起药方,拿起桌上纸笔画几个圈圈叉叉,郑重地署了名。
除了他的名字,其他字很难让人看懂。商陆也不纠结,这对兄妹的字迹风格极其相似,苏芷香一看便知。
苏信石心情好跟他寒暄几句,揣着银票眉开眼笑地走了。
商陆望着开满海棠花的小院,耳边依稀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今晚月色真美,这么巧,你也住这儿……”
萍水相逢,不如相忘,惟愿她余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