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真相未白,痴心女子一肩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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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孟远这么说,连梁陌都吃惊,虽然知晓此案蹊跷,雨眠也定受人指使,可是从未怀疑过她一个不通武艺的女子。
“宁清侯说笑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身量宽大的严允下此毒手呢?”提审官又在适当之时讲出疑问。
孟远并未及时回复众人的疑虑,而是命人取来自己从清音坊带过来的琴,在堂上就拨弄了一下七根琴弦。
琴弦中有一根音走音了,众人大都听得出,孟远便道:
“雨眠姑娘确实柔弱,可是她可以借用琴弦杀人。”
“宁清侯爷,既然我是舞女怎会去碰琴呢,且我当时正在雅间跳舞,又如何能取下琴弦杀掉严都知呢?”
“你当日是在跳舞没错,可是我记得你跳的是茶舞,可一边跳一边斟茶,你若想近严允的身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闻此言,雨眠没有马上出言反驳,孟远知晓她在思虑言辞,倒是堂审官此时问到:
“若果真如宁清侯所言,那这琴上为何琴弦全在呢,且这琴弦紧实异常,她又如何能不动声色取下呢?”
“这个简单,严允提前一日已经在清音坊内定下雅间,雨眠大可提前将琴弦取下,藏于袖子,在跳茶舞时候,趁严允不备,抽出琴弦将其勒死,而后再悄悄将琴弦装上便可。”
“我方才已经说过,我是舞女,并不会抚琴,我如何能知晓怎么为琴装卸弦。”
雨眠终于抓住了破绽,便抢话到。
可这也在孟远的意料之中。
“谁说你不会抚琴?换弦于抚琴者只是入门之技,并不需专门的乐师,正因你习过琴,却不精通,所以这根琴弦才走了音。”
“我自幼习舞,并未碰过琴,宁清侯此番强加罪与我,实在有失公允!”
雨眠的声调明显高了,可调高了,也就意味着心虚了。
“既然雨眠姑娘不认,那便请证人吧。”
一声令下,林典成缓缓从堂下走来,日光很强,走近时,雨眠方才看清了他的样貌,霎时间,撑在地上的双手软了下来。
竟然是他,自己幼时的恩人,如今也成了要来催自己命了,看来这些年,自己终究是入了迷途,应了报应了。
而林典成这几步也走得异常慢,他要救自己女儿清言,必须出面拆穿雨眠的谎言。
可雨眠算是与清乐的娘有师徒之谊,自己当年没能护她周全,如今却要在公堂上逼她入地狱。
可是,沉默良久后,林典成终于缓缓开口:
“我与雨眠算旧识,我知她以前名为晓巧,曾在栖香馆为徒,我知她确实习过琴。”
雨眠想否认她认识林典成,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真查起来,自己在栖香馆的经历一定会被查出的,到时候定也会查到邓府,便不直接否认林典成的话,而是顺着其话道:
“就算我幼时习过琴,如今早已经忘记,且如果真是我用琴弦杀了严都知,为何我又再用匕首补上一刀呢?”
雨眠的发问,让孟远愈加知晓,她已经败下阵来,句句疑问,只是在等自己话中的漏洞,如若她心怀坦荡,便不需抓住一点细节便不放。
“这便是姑娘方才所说的掩人耳目,你知晓用琴弦杀人此等需要准备的手段很难扣在清音坊之外的人身上,届时查问起来细节颇多,于是你便索性备了一把常见的匕首,意在掩饰死因。”
孟远在说话的同时也一并观察雨眠的神情,心虚之意欲盖弥彰,但恐怕不会轻易承认。
果然雨眠立即便道:
“我与严都知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费此心机杀他?”
看来雨眠已经退居到伤人的动机这一最后一条防线上了,那便需趁热打铁节节跟进。
孟远朝雨眠踱了一步,道:
“你与他无冤仇那边是受人之托吧,昨夜清音坊的霜飞来牢中探视,临走你给了她一方帕子,我想霜飞带着姑娘你的帕子去清风酒楼见了谁,那人便是主谋。”
雨眠本以为自己假装惊吓无措而后又示弱投诚的戏码可以骗过这个还未及冠的郎君,可万没想到反到被他骗了,他居然假装相信自己后,又派人在刑部大狱中监视自己的动向。
趁雨眠思考接下来的局势和如何保全幕后之人的空隙,孟远继续道:
“想必,这指认梁少卿,嫁祸我让你做假证的指令,也是霜飞带来的吧。”
孟远知晓此前雨眠之所以一直呓语不止,是因她在清音坊杀掉严允后发现进来的不是自己而是梁陌,原本想栽赃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一时间不知如何向刑部提供证词,便索性装疯不语。
直到幕后之人让霜飞来传信,她得到命令后才自行服少量毒药,做出被人用毒药控制后不得已才说出真相的假象。
而这背后之人除了邓璋还能是何人?
“若是如此,为何不见霜飞来堂上作证,让其亲口指认背后主使之人。” 沉默片刻的雨眠终于又抬起脸庞问到。
“霜飞替人传密令,自然不会留活口,还好任羽及时将其救起,她虽无性命之忧,但却昏迷不醒。”孟远接过了雨眠投来的目光,又道:
“所幸在霜飞昏迷之前,她将实情道了出来,并且交出了这方帕子。”
孟远将任羽从霜飞屋中带回的帕子拿了出来,只不过用鸡血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目的就是让雨眠以为这就是昨夜她在狱中亲手交与霜飞的帕子。
看到帕子,才仰起头颅的雨眠又垂下了她那双如水的杏眼。
而孟远知晓,此番奏效了。
雨眠跪在地上看到孟远手里的帕子,再也没有反驳孟远,而是愣了几秒后,挺直了身子,向堂审官道:
“大人,清音坊严都知遇害,确系民女所为,请大人依法处置!”
堂审官听雨眠此言,便拍下惊堂木,道:
“大胆雨眠,何故突然改口供,你方才讲你与严允并未冤仇,为何谋害与他?为何嫁祸宁梁少卿和清侯爷,你背后可有指使之人?”
“并无主使之人,民女只是怨恨严都知,欲杀之而后快。”
堂审官见与雨眠面容沉静异常,便继续追问:
“你与皇城内的严都知有何冤仇?”
雨眠抬头,沉静地说到:
“严允是个禽兽,他虽是太监,可却有比正常男子更加变态之癖好,多年来,他仗着能在御前行走,便常在清音坊邀我为其跳舞,同其饮酒,可是每每小二们不在之时,他便喜用银簪子戳我的胳膊和腿,看着血从从我的肌肤间流出,他再用手去挤,用口吮吸。”
说到此处,雨眠的眼中已经噙着泪,而众人也听得沉默,尤其是清言和林典成,父女两一个同情怜爱,一个愧疚不已。
雨眠用手拭去面颊的泪水,深恶痛绝地说到:
“数年来我忍无可忍,坊主也敢怒不敢言,所以我才想出此计,要这个畜生不得好死。”
虽然雨眠眼中带泪,说得动情,孟远和梁陌却并不相信杀害严允是她雨眠一人所为。
可当雨眠扯下自己的外衣,露出玉胳膊上的那星星点点的疤痕,孟远和梁陌都知晓,即使雨眠的话中掺了假,被人轻薄虐待应当是真。
“既有如此遭遇,为何不向衙门求助,要私自索命报仇?”
雨眠收了眼泪,笑了笑道:
“求助?向谁?有谁会凭我一个舞女的一面之词而去得罪官家身边的人?”
说罢,雨眠又泪如泉涌,这一次是毫无克制的哭。
是啊,她虽在公堂上撒了谎,可是她浑身的伤痕和切肤的疼痛确是真的,被凌辱却只能忍让赔笑的无奈也是真的。
就算邓璋没交给她这个任务,严允她迟早也是不会放过的!
大堂上顿时静得只能听见雨眠的哭声,堂审官环视四下,便正色道:
“既然你怨恨的是严允,为何又污蔑梁少卿和宁清侯?是否受人指使?”
听到堂审官发问,雨眠收了收哭腔,道:
“并无人指使,污蔑他二人只因我想脱罪,如今既然宁清侯爷查清楚真相,我便不再隐瞒。”
虽然雨眠认罪,但是堂审官也并未就此结案,而是继续问到:
“可据方才宁清侯所讲,那个霜飞的姑娘给你带过话,还为你传过帕子,这可属实?”说着便示意人将孟远手中的帕子呈上来查看。
堂审官要看帕子,孟远担忧这作假的帕子会露馅。
可就在孟远犹豫担忧之际,跪在地上的雨眠突然起身,冲到孟远身边,夺走了手帕。
还未等官差上前将其拿住,只见雨眠拔除头上仅剩下的木簪,对着手腕狠狠划了一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原来那木簪子里面还藏了一支尖细的银针,正是用来必要的时候自我了断的。
堂上的人还未能看清其意图,只见雨眠用自己的血浸到从孟远手中的帕子上,她想用血模糊上面的字迹。
雨眠以为帕子上面写的是她给邓之绾的绝笔,只有让人看不出字迹,才能不让她心中的邓公子牵扯其中。
可是她哪里知道,这帕子上只有任羽蘸着鸡血写的几行诗而已,而她自己托霜飞带回去的帕子根本就到不了邓之绾的手上。
雨眠自幼对邓之绾的情谊如同那被邓璋随手丢弃的帕子一样,难以见光,即使临终前借手帕所表露的心意也只能随风而逝。
清音坊的命案以舞女雨眠认罪伏法而终了,梁陌和清言都被释放归家。
一路上,林典成父女被车驾安全送到林府后,梁陌和孟远才离去。
临别时,已经入府的清言又跑了出来,对梁陌欲言又止,二人面面相觑,
“多谢!”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吐出这二字。
一旁的孟远叹到:平日里大方的梁陌也有这般欲说还休的时候!
正当孟远觉好笑又欣慰之时,迎面来了一个监听司的一个近卫,走近告诉孟远,官家请其入宫。
看来,清乐那边已将洛儿揪出,自己的姐姐皇后也将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