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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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睿跟殷季航一直说到十二点多，看看时间太晚了，钟思睿这才回去睡觉。
殷季航一直睡不着，拿着那两个本子，躺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想象着当初爸爸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之下写下这些东西的，总归是满怀的对自己的思念，看着这些看起来平淡但是却让人回味无穷的文字，殷季航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慢慢的都是感动。
殷季航不由得回忆自己曾经跟爸爸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杜青川那个时候在京城的一个部位工作，是个小小的办事员，跟妈妈殷杰住在单位分的那一间半的筒子楼里面，楼里都是爸爸单位的同事，妈妈那个时候是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妈妈殷杰这个人，是个思想很前卫的人，特别是跟在国外的外公联系上之后，每年暑假殷季航都要被殷杰带着去国外的外公家里住几天。
那个时候殷季航已经记事了，殷杰是个非常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曾经有一次殷杰背着外公去酒吧，被发现之后，被外公派人逮了回来，外公骂她在孩子面前不持重，殷杰反唇相讥，说外公道貌岸然，关键时候撇下老婆孩子自己跑了，殷季航那个时候躲在二楼的楼梯上，看到殷杰说了这些话之后，外公的脸色很难看，姨妈忙着给外公找药，外公吃了药之后，姨妈跟殷杰说，她不懂事，专门往外公的心口 捅刀子，外公要走的时候，国内形势那么不好，就算是要走，都不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外公带着姨妈，重金买通了一条渔船，偷渡到港城之后，辗转去的国外，一路的艰辛，一个身怀六甲的人怎么能够受得了？
殷季航记得外公苍白着一张脸，对殷杰说，知道你怨我把你还有你的妈妈留在国内，你们吃了很多的苦，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妈妈已经去世了，等我死了，去了下面一定会给你的妈妈赔罪，但是你是我的孩子，前面三十多年我没有管过你，事我的失职。我认了，既然现在我已经把你认回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的照顾你，管教你的。
殷季航记得姨妈哭着对妈妈说，你以为我们过来就是享福了吗？我跟着爸爸一路上吃尽了苦头，我为什么不能生孩子，就是路上遇到检查的，我跟爸爸跳到海里，那些人就朝着海里开枪，我腹部受了伤，这才不能生孩子的，殷杰，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你的孩子，你也得给孩子做出一个好的榜样来，小航现在是我们家唯一的后代了，不光是父亲，就是我，以后也是要赖着小航给我们养老。
殷杰冷笑两声，说：“当初我是迫不得已才有了小航，又是杜青川帮着才把孩子给生下来，小航就是杜青川的命，你们以为想要他杜青川就能把他给你们吗？”
殷季航记得自己听了妈妈的这些话之后，就从楼梯上站起来，楼下客厅的三个人看到 殷季航，再不说话。
那个时候殷季航还没有想到自己不是杜青川的孩子，临回国之前，姨妈跟殷杰在花园说话，殷季航躲在花丛中间，听到了，这才知道自己的爸爸不是亲爸爸。
殷季航实在是不愿意去回想那些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睡不着了，却一个劲的回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殷家的花园种满了玫瑰花，半人高的花丛，殷季航发育的晚，七八岁的年纪了，却长得挺矮小，他因为听不懂殷家佣人的话，心里烦闷，就去花园玩，玩累了就找了个遮阳的花丛坐下来，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姨妈跟殷杰一边说话一边从屋子里出来，往花园而来。
走到殷季航附近，姨妈说：“小杰，这些事情都是需要你去考虑的，我也知道，当初幸亏有杜青川，你才能够顺利的把晓航生下来，杜青川是你的恩人，也是咱们殷家的恩人，可是晓航以后是要继承咱们家的家业的，这些能力，从小就得培养，晓航已经快要十岁了，外语都听不懂，更不用说那些精英课程了，我跟爸的意思，是让你们把晓航送到这边，在这边读书，受教育。”
殷杰说：“姐，杜青川不会同意的，而且杜青川也不会同意晓航继承咱们家的家业，我很了解杜青川这个人。”
姨妈说：“为什么？殷家的公司，虽然不能跟那些大财阀相比，但是这些年发展的很好，晓航是咱们家唯一的第三代，由他继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呀。”
殷杰笑了笑，说：“只要杜青川一天是杜晓航的爸爸，就不会同意把杜晓航送到国外来，更不会让晓航继承殷家的产业，杜青川有杜青川的骄傲，姐，你跟爸还是另作打算的好。”
姨妈听了，生气的说：“晓航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凭什么替晓航做这样的决定。”
殷杰听到姨妈的话，赶紧把姨妈的嘴捂住，说：“姐，你说话注意些，这些事情怎么能够乱说呢？”
姨妈生气的小声说：“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殷杰，晓航怎么来的你清楚，我跟爸也清楚，杜青川也清楚，虽然晓航喊杜青川爸爸，但是他们却没有血缘关系，我跟爸爸心里很着急，我们需要晓航，殷家的公司也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些产业，都是咱们殷家的财富积累起来的，小杰，我们不能眼看着因为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公司蒙受损失啊。”
殷杰说：“那你们不会请一位经理人吗？”
姨妈摇了摇头，说：“小杰，你不懂的，如果没有继承人，殷家的公司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肥肉，他们会联合起来你一口我一口的撕咬，有个合格的继承人，不光是为了继承家业，也是为了给股东们一个交代，让股东们知道咱们殷家的公司还是能够继续发扬光大的。”
后面的话殷季航没有再听，他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杜青川不是自己的亲生爸爸，自己跟杜青川没有血缘关系，殷季航虽然还不到十岁，但是该懂的道理他懂，很多事情他已经能够明白了，他知道，既然妈妈能够跟姨妈这样讲，那么他就真的不是杜青川的亲生孩子。
那一天，殷季航记得自己一直蹲在花丛里面，傍晚时候下起了雨，下天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但是雨水还是挺冷的，殷季航就这样蹲着淋雨，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都过了一天一夜了，殷家的家庭医生给他打了针，退了烧之后他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算是缓过来。
殷季航没有去找自己的妈妈证实她跟姨妈的话，也没有问外公是怎么回事，殷季航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之间就长大了，思想变得成熟，他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秘密，就连回国之后，跟杜青川，都没有原来那样亲密了。
回国之后，就到了开学的时候，杜青川忙了几天之后，想要像平时那样跟殷季航玩闹，却觉得殷季航不像原来那样能够跟自己闹起来，殷季航还记得杜青川跟殷杰说，晓航长大了，看着比原来稳重了很多。
殷季航却知道，自己的心，再不像原来那样简单，殷季航隐隐的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最爱的爸爸。
心事重重的殷季航，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商量的，更不知道外公跟姨妈是怎么做妈妈的工作，很快两个人就办好了离婚手续，自己被殷杰带着出了国。
殷季航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好像又回到那一个分别的冬日的早上。
杜青川去外面买了殷季航最爱吃的焦圈豆汁，回来之后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吃了焦圈，喝了豆汁，等到自己吃饱了，提着行礼，跟着送到机场，殷季航一直不敢抬头看杜青川的脸，一家三口站在候机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听到准备登机的广播，杜青川把行李箱递到殷季航的手里，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殷季航的肩膀，说：“晓航，以后在外面，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什么时候得空了，回来看爸，回来看我。”
殷季航依旧是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接过行李箱之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殷杰一直戴着一副墨镜，看到前面的队伍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才扯着殷季航的胳膊往那边走，直到走了很远，殷季航才抬起头来，回过头去看，只看到杜青川背对着自己，高大的身子微微的佝偻着，双手捂着脸，从后面看到肩膀微微的耸动着。
殷季航记得自己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殷杰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胳膊，拖着自己往前走，殷季航挣扎着要回去，殷杰哭着说：“别停下，赶紧走。”
殷季航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嘴里一个劲的喊着：“爸爸，爸爸。”
可是，大概是离得太远了，杜青川一直没有回过头来，殷季航那个时候就感觉自己被全世界给抛弃了一般，坐在飞机上哭了很久很久。
再后来呢？
殷季航实在是不愿意再去想了，他擦了擦眼泪，用手仔细的摩挲着日记本的塑料封面，这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的爸爸对自己的思念，他甚至不知道，那几张照片是自己的爸爸怎么样拉下脸来拜托别人拍的，爸爸这个人，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更是个不轻易请别人帮忙的人啊。
晓雨一晚上梦到的都是自己的爸爸，她觉得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要对爸爸讲的，但是却又一直开不了口，就看着梦中的爸爸跟平日里一样，回家之后，下厨做几道自己跟晓雪爱吃的菜，一家四口人开心的吃了饭之后，或者是一起在客厅看电视，或者是自己跟晓雪陪着爸爸在书房看书。
爸爸喜欢看史书，晓雨记得自己刚回国的时候，住在爸爸的宿舍，晚上睡觉之前，爸爸就会给自己讲一些史书上面的小故事，那些原本是晦涩难懂的篇章，在爸爸的描述之下，变得那么的生动，晓雨又梦到自己回到那个时候，那一间小小的宿舍里面，一边一张一米宽的单人床，每天晚上晓雨都是在爸爸讲故事的声音里面入睡。
醒来直觉得眼睛胀得疼，闭上眼使劲揉了揉，看到钟思睿已经起床了，晓雨看了看已经早上六点钟了，赶紧起来，去厕所经过厨房，看到钟思睿已经开了厨房的灯，在做早饭。
晓雨站在厨房的门口，静静的看着钟思睿高大的背影，原本宽大的厨房因为这个高大的身影，竟然显得有些逼仄。
大概是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钟思睿回头看到是晓雨，笑着说：“时候还早，怎么这就起来了？”
晓雨说：“已经六点了，你得吃早饭赶回去上班。”
钟思睿说：“我不着急的，我一二节没有课，三四节有课。”
晓雨走过去，轻轻的搂着钟思睿的腰，说：“真好，现在有你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