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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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蛤蜊叔曾经跟着章锦海出过海，章锦海急功近利的行事风格并不令蛤蜊叔看好。总之，他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渐渐地，蛤蜊叔这些老人，也不跟着章锦海出门了。当然，章锦海这种船头，从来不顾船工的死活，一心只求鱼获数量的人也看不上蛤蜊叔这种老人家。
想到这里，蛤蜊叔清清嗓子：“他有体力，有本事，有钱，还年轻，那是前栈港独树一帜的存在。有的人喜欢，就有的人看不惯，所以当他摊上的麻烦，很多人是看热闹的心态。”
李方文和王良对视一眼，树倒众人推，大家不看好章锦海，除了案情不甚明了，其实也有他自身的原因。崇拜权力的年轻人，在不知不觉中将周遭的人得罪个遍，没有人帮他厘清真相，甚至还会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他一定就是过错方。
“我堂兄离开之前，曾经来过蛤蜊叔的船上找我。当时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边倒酒一边听他攥着拳头抱怨。他是绝对不服的。”蛤蜊叔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形，似乎看到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加苍老的脸，还在欲哭无泪地倾诉。但他此时心里却是放空的状态。
“可是没想到，过了几年，传来廖海生病故的消息。据说啊，他从我们港回到家里就一直喝酒度日，直到把自己喝死。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老年女人找上了门。”
李方文睁大眼睛：“是蛤蜊婶？”
蛤蜊叔点点头，她来到前栈港的当天，蛤蜊叔并不在港上，而是在几百里以外的大海上。蛤蜊叔甚至记得那几天海上很平静，无风也无浪，每天能在海上看到圆满的日出日落，但是鱼获却少得可怜。大家垂头丧气地回到岸上，却有个女人在蛤蜊叔的家门口等待着。
“她说：‘海明，我是海生的婆娘。他死了。我被赶出来了。’”
想到那天她落寞而可怜的样子，蛤蜊叔沉默了。他顿了顿说：“我知道我们老家的样子，那些平时有说有笑的邻居亲戚，会在抢夺酱菜缸的时候将六七岁的幼儿一脚踢翻在地，更何况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婆娘？”
“我问她打算以后怎么办？那女人说，这几天我没回家的时候，已经找到给大排档打下手的工作，还说，没想到大城市里的工作那么好找。我知道那工作不怎么样，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时间就那么过去，正如潮水涨来，又会褪去，不会因为谁有过任何改变。
蛤蜊叔接着说：“再后来，我的腰病犯了，腿脚也没法应付繁重的海上生活。我住医院的时候，船头的老婆给我介绍了一个临时护工，竟然就是我的这位堂嫂。”
他想起以前船头的老婆总是问他，为什么不想找个人凑合一下，过日子。他能说什么呢？幼年的经历，让他如何敢娶妻生子？他对船头老婆说，如果他有家庭，他可不敢出海，不敢坐车，不敢出门。万一有个长短，家人们就要遭殃。
船头的老婆笑他孬：“你那么怕死？那你怕不怕活啊？”是啊，有时候，活着比死要难太多了。既然她没了老公儿子都能活下去，自己为什么不敢？
蛤蜊叔脸突然一红，低下了头：“后来，我们就成家了。船头老婆是媒人。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我堂嫂，也没人知道她就是那个死掉的船工的妈妈。”
可是他突然脸色骤变，说道：“可是成家之后，我就觉出不对劲了。那个叫碧珍的女人，她是另有算计的。而我，只不过是她手上无足轻重的工具人。她在日历上勾勾画画的都是章锦海出海和归航的日子；她暗地里偷偷跟踪着人家一直到深夜，我从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那天，那天晚上，我看到她藏在布袋里的那把巨大的的铸铁鱼钩，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啊？那种铸铁大鱼钩，自从禁止捕鲨开始就早已经被淘汰了，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找到这种鱼钩的？”
“忽然，我想到一个人，章锦海。我们前栈港，只有他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他敢私猎盗捕，只有他才有可能拥有这种巨型鱼钩。难道这个女人跑到章锦海的船上去了吗？你们说，她去那里，是不要命了吗？”说道这里，蛤蜊叔喘着粗气，可见焦急。
“蛤蜊叔，你别着急，你慢慢说。你看到了鱼钩，那然后呢？”李方文劝慰道。
蛤蜊叔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可是第二天，我却翻找不到那只鱼钩的下落。我一晚上都没睡觉，思前想后，终于拉着碧珍坐下，语重心长地劝导她：‘当年的事情，如果能过去，就过去吧。咱们没证据说人家害了你儿子。’可是那女人攥着拳头，不发一语，脸色铁青地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只丢下一句话：‘不是你的，你不懂。’”
这句话，其实深深地伤了蛤蜊叔的心，他咬咬牙，恨恨地说：“凭什么说不是我的我就不懂。我这辈子无后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我看不开的？你说我不懂，我就不懂了？”说完，气哼哼地嘟着嘴不再说话。
王良和李方文面面相觑。蛤蜊叔滔滔不绝地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久，他们俩也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却在这里停住了。两个人想笑，却同时觉得太不严肃太不专业了，但是看着蛤蜊叔气鼓鼓不服气的样子又没有什么话好安慰他。
李方文站起身，只得给他又满上一杯水。
这时，蛤蜊叔突然一把抓住李方文的胳膊，抬头问他：“小兄弟，不，小警官，我家那婆娘怎么样了？她这一天有没有吃的？你们把她关去哪里了？求求你们不要难为她。”
李方文面露为难，他看了一眼王良，又低头对蛤蜊叔说道：“你放心，你们的伙食都是一样的。那天晚上的情况，我们会跟她一一了解。”
蛤蜊叔眼珠转了几圈，好像在分析他的这句话一般：“还在了解？”
李方文觉得奇怪，低声试探道：“那天晚上在停车场你不是看到她了吗？”蛤蜊叔脸色一滞，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