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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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们工作室还搞这些？”一旁的李方文抬头问他。
“当然，现在文创产品很吃香的，我们卖的最好的是胡萝卜形的便利贴。很受办公室白领小姐姐的欢迎的哦。你要不要我送你一些？送人啊，自己拿来用都可以啊，还有笔记本呢，你们应该用得到吧？”小哥哥卖俏起来，小手指勾起来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旅游局限定款还有很多，比如说，胡萝卜造型的冰箱磁贴，上面有I LOVE HS 这样的字样呢！是针对外国游客开发的！他们啊超级喜欢冰箱磁贴。”
“行了，行了，马初河，你先说说今天早上怎么发现死者的吧。”王良赶紧打断，心想着，要是这么聊下去也不用办案了，改行卖文具吧。
“咳咳，好的，今天中午我们本来约了艺术中心的负责人谈租约的事情。早上我打老板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于是我想还是先来工作室找一下，老板作画经常停不下来，特别是这次要出展的巨幅，通宵达旦也是正常。我还带了咖啡和三明治来着。”
“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架子倒了，画布也被扯下丢在地上，我看到画布下面好像躺着个人，连忙去瞧呀，还没等走到就因为油漆滑了一跤，但是，但是我摸到了他的腿，硬邦邦的，我，很害怕，我就报警了。”马初河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脸上难掩痛苦而悲伤的表情。
“租约？什么租约？” 王良问道
“艺术中心二楼挑高画室是我们长租的单位，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他们说只租到年底，不续约。这样到了年底，那些巨幅就要转移到仓库去。老板以后也没有办法继续巨幅创作。我们工作室也不能继续了。”
“巨幅？能解释一下吗？”李方文严肃地望着马初河。
“警官，在现在的艺术品市场有一种叫巨幅效应的潮流存在着，通常长宽超过三米的作品，我们就叫做‘巨幅’。画越大越有视觉冲击力，就越有价值。”
“为什么非要做巨幅不可？”
“一种执念吧。有人说，现在会购买当代艺术品的人有两种，一是捐给美术馆的有钱人，二是自家房子宽阔，为了填补太空旷的墙壁，所以想要买个艺术品的有钱人。”马初河苦笑。
“哦？还有这种说法？”李方文抬起眼睛。
“十几年前房市升温初期，各大楼盘都先摆一幅巨画放展示厅和售楼大堂里，当时没有什么画家花得起时间精力去搞巨幅，我老板则不同，他越画越大，越大越画，越画越贵，越贵越有人抢，真是赶上了时代顺风车。于是，老板就觉得他做巨幅才能名利双收。”
“他那幅成名作《胡萝卜》也是巨幅画作吗？”李方文问。
“不是，那是2开小画，是学生时代的毕业作品。网上能找到那副画的图片档案。不过说实话，我不懂为何老板会因为那幅画成名，放在现下是肯定不会红的。” 马初河撇撇嘴。
他扬起下巴，声调也随之扬起：“现在要想在艺术品市场出道，一定得准备几件大型的作品，如果画面不够大，再精美也没有视觉冲击力，跟不上潮流。”
这时，李方文拿着手机递到王良眼前，荧幕上正是那幅李梧瑜成名作《胡萝卜》。
画中一位白裙少女于婆娑大雨中撑一把雨伞蹲在路边，往篮子里捡拾散落在地的胡萝卜。少女衣裙湿透大半，袖口裙角均已泥泞脏污，前额头发被雨淋湿一缕缕地垂向鬓角。难得的却是少女面容平静，不悲不喜，身处窘境也不觉丝毫狼狈。
点点雨滴打在路面的胡萝卜上，打在少女的臂膀和肩头，反弹而起，晶莹璀璨。在昏暗背景的衬托之下，白衣少女浑身散发柔和的光芒，像圣洁的天使降临俗世。就算如王良般不懂艺术，也能被此画表达的平和而静谧的美好和希望所感染。
“我以前刚入行时，曾经问老板为何会画这么一幅画。他对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哦，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令我没想到的是，今年他突然跟我说要办胡萝卜主题的画展，还让我全权负责！我开心极了。”
“嘿嘿，我也没辜负他的期望，旅游局和星巴克的周边都搞定了。只是现在，老板不在了，全完了。”马初河托着腮，自顾自地说道，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你老板有什么仇人吗？或者对手？” 王良问道。
“老板不怕对手，他总说，艺术家不怕比较。能够随心所欲搞创作比什么都好。可是，他现在除了搞巨幅搞钱哪里还有点艺术家的样子？”马初河抹了一把眼泪，忿忿地说。
“要说仇人？吴霜算一个吧，就是明星吴双双。那个女人可真的是不简单。你们都知道吧，她16岁就是老板的专属模特了！”马初河撇撇嘴角，“你们懂得，两人关系不简单。”
“那个时候，她就一心逼他离婚然后自己上位。小小年纪自己拿相机自拍床照发给我们老板娘，最后倒是老板娘反过来劝她年纪轻轻要自尊自爱。”
“现在可好，她踩着我老板的肩膀进了艺术圈，进了上流社会，呵呵呵，还是被人瞧不起。最近看着我们要办胡萝卜画展，先是问我们有没有要展她当年的肖像，我们说不展，她一边暗示老板低价卖给她，一边联系狗仔拍她出入我们工作室。你们说她贱不贱啊？”马初河三角眼竖起，声音也随之尖锐起来。
“马初河，注意你的用词。那你们老板和妻子女儿关系怎么样？” 李方文问。
“有这么个狐狸精，能好吗？”
“好在，老板娘家里有本事，早年是归国华侨。她娘家的企业在本市的投资就已经几十亿，背景硬得很，一般人是搞不动的。我老板是要疯了才会和她离婚好嘛。再一点，老板娘始终没跟老板离婚，也是因为孩子地原因啊。”马初河气急败坏，说到了老板娘语气却又缓和了。
“可惜了那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他们女儿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太可怜了。”马初河说着说着眼圈却红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西服，向二人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李方文瞥见他眼角还噙着晶亮的泪水，心中不禁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