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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坠机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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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甩掉粘在靴子上的泥巴和枯叶,男人弯下身子钻进木屋。潮湿和发霉的气味,如附骨之蛆一般,牢牢揪住男人的鼻腔,似乎想要把他熏死,和它们一起坠入,这阴暗而又腐朽的世界。鼻孔喷出两条白色雾气,如幽灵般,在终年不见阳光的木屋中,飘飘荡荡,直至消逝不见。

一捧干柴被架在木屋一角,温暖的火光,犹如初升的太阳,将木屋内的阴霾一扫而空。男人斜靠墙角,坐在篝火旁边,火上架着一只铝盆,正咕嘟嘟冒着热气,浓郁的蘑菇香气,占领了整间木屋。男人一边撕着手里的肉干,缓缓咀嚼,一边抓起面前铝盆的木质握把,轻轻吹气,吸溜着鲜美的蘑菇汤。

许是因为终年行走于荒野树林之中,男人的身上似乎也散发出一种,和木屋内相同的潮湿和发霉气味,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他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飞机低空掠过的震鸣声,轰隆隆地从森林上空划过,将浅睡中的男人吵醒。双手扶在脸颊上,用力地搓了搓,男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今晚飞机怎么飞得这么低?’还没等男人彻底清醒过来,一声猛烈地爆炸声便远远传来。木屋被震得微微颤动,悉悉索索的灰尘,从屋顶飘洒下来,落入还未收拾的那只铝盆里。本来还打算明天早上,再热热喝掉的蘑菇汤,此刻也已毫无意义。

男人有些烦躁,紧了紧身上的皮袄,从随时有可能坍塌的木床上,翻身下来。站在木屋外,望着远方熊熊燃烧的大火,‘原来是架飞机坠毁了……不知道坠机的地方,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反身钻进木屋,将一只锯管猎枪,和一支造型奇特的长弓,放回木床上。男人不希望,被陌生人猜透他的身份。从业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他还希望以后可以继续,从事这份自己唯一擅长的工作。腰间挂一柄猎刀,举起一只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熊熊燃烧的大火方向走去。在腰带上,来回晃荡的强光手电筒,电量已经不足一半。男人实在不想为这点小事,浪费电池里仅余的电量。

刚下过第一场秋雨的老林子里,湿滑的路面极其难走,月亮躲藏在树冠后面,像个调皮的顽童,和林中缓步行走的男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男人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望着距离他,不足三百米距离的坠机地点,‘如果还有活人,我就这么走了,属实也有点说不过去……’轻轻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滴落到发梢上的秋雨,稀稀落落的抛飞到半空中,火把被水滴溅到以后,发出滋滋啦啦的轻响。

砰!砰!两声枪响!

男人慌忙闪身藏在一棵,需要两个成年人合抱的大树后面。原本想要赶快过去救人的想法,随着这两声枪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疑惑和对枪声的恐惧。

‘这里怎么会有枪声?难道有人比我更快地赶到坠机地点?消防队?还是护林队?不对!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大概一个小时前飞机坠毁的,而我距离这么近,还花了半个多钟头时间才赶过来,没人能比我更快!’冷静分析的同时,男人从胸前抓起一只,外表有些磨损的单筒望远镜。

由于林中的树木,刚被一场秋雨洗礼过,飞机坠毁地点的火势,蔓延地并不快。噼啪地爆鸣声,不时响起,那是潮湿树木,遭遇烈火吞噬时的反抗。飞机的机身,从机翼位置被拦腰截断,机头插进密林深处,机翼也被茂密的树林折断,机尾则重重砸在林地中的巨石上,尾翼部分已经彻底粉碎。飞机断裂开的两节,相距有二十多米,尾翼附近的火势最猛,看来坠落时把油箱砸爆了。

枪响过后,坠机之处,除了噼啪地爆鸣声之外,就只剩下呼啸而过的西北风,划过头顶茂密的树冠,发出如同鬼哭一般的风声。

‘下面总不会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吧?’男人眉头紧锁,拇指轻轻弹开刀鞘锁扣,随即右手抓起尼泊尔。望远镜中,有个浑身燃烧烈焰的“人”,正缓缓从机尾断裂处走出来。男人的左眼,由于惊恐,瞳孔瞬间放大到极限。只见,那个“人”并没有因为烈火焚烧,而痛苦的扭曲和哀嚎,反而继续缓慢向前走着。直到最后被烈火焚烧殆尽,那个“人”都没有奔跑一步,或是躺在地上滚动一下,尝试灭掉身上的火焰。就那样被“活活”炼化,只剩地面上一小摊火焰,火焰中的骨头和油脂,发出噼噼啪啪的爆鸣。

‘这人疯了?活活把自己烧死,也不想办法灭火,更不叫喊求救?他为什么会这样?’男人被眼前惊悚的一幕,吓得面色苍白,鬓角的冷汗不知不觉间,悄悄滑落到络腮胡上。此时他的心里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把短枪带上。

正犹豫不决,自己是否要下去,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群浑身燃烧烈焰的“火人”,或走或爬的从飞机残骸中,缓缓涌出来。三五成群的游荡在飞机残骸四周,直到地面上的火焰熄灭,袅袅轻烟随着山风,飘飘荡荡地飞入漆黑的丛林深处。一丛丛炼化的骨堆,散落在飞机周围,整个场面诡异至极。

擦擦脸上的冷汗,男人终于考虑清楚,他要离开这里!直觉告诉他,这里十分危险,甚至比曾经遇到过的熊瞎子,还要凶险百倍。收起望远镜,缓缓站起身,甩了甩由于长时间半跪,有些发麻的右腿,男人果断转身,朝原路返回。此时,他连回头再看一眼的打算也没有,只想越快离开越好。不用等到天亮,森林防火队的人,就一定会来到坠机地点。坠机现场太过惨烈,刑警一定也会随后赶到,避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趁早远离这里为妙。‘看来,刑警们又有得忙了。’

砰!身后又是一声枪响,吓得男人脖子一缩,飞身向一旁树干后扑去!林中飞鸟惊起无数,身旁密林中,也传出许多悉悉索索的杂乱之声,渐渐远去。‘看来附近还有一些小兽被惊动,只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更凶猛的家伙。可即便是有,这几声枪响过后,估计大一点的猛兽,也都被吓跑了。’

男人检查一遍身上各处,确认自己没被流弹击中后,拾起地上已经熄灭的火把。打火机的火焰刚冒出来,一声凄厉地惨嚎,突然从飞机残骸附近传来,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男人。乍闻惨叫,男人拿着火机的手,不觉轻轻一颤,看着被林地里的积水侵泡以后,再也无法点燃的火把,暗自咒骂一句,“今天是不是黄历不对?怎么tm尽是倒霉事!”

想到飞机残骸附近,还有那么多火源,男人并未扔掉火把。右手擎着尼泊尔,左手倒提火把,借着头顶忽明忽暗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又摸回坠机地点附近。还不清楚下面到底发生什么,男人没有急于靠近,再次举起望远镜,细心观察坠机地点的情形。

飞机残骸附近,面积不大的火堆还在燃烧,七零八落分散在四周。不知是油脂尚未燃烧殆尽,还是其他原因,一部分被焚烧以后的尸体,上面的火焰还未熄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满是血污的白衬衫,坐在一摊火堆附近,正在痛苦地呻吟。双手给受伤的小腿,用撕掉的衬衫袖子,进行包扎,似乎他的伤势不轻。

一个行动迟缓的“人”,正从那块撞碎飞机尾翼的巨石后,慢慢挪动脚步,朝中年男人靠近。它的头只是依靠,仅存的颈椎骨链接,才不至于身首异处。前胸挺得极高,脑袋贴在胸口,身体怪异地弯曲着,像个阿拉伯数字“7”。随着它踉跄的脚步移动,胸前的头像拨楞鼓般,左右摇摆,却始终就是掉不下来。

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伤痛难忍,坐在火堆旁边的中年男人,并未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仍在全神贯注地包扎伤口。

隔着望远镜,男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本是一个神经足够粗壮的人,见过很多不亚于今天的惨烈场面,只是在诡异程度上,和今天遇到的事情比起来,可就天差地别了。看着“死人”一步一步的行走,男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被割喉的死人,为什么还能继续行走。同时,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危险气息,感觉更像是曾经遭遇过的猛兽一般,让他不寒而栗。

男人没有高声提醒,反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中年男人,对着死人朝他靠近的一侧,准确无误地砸过去。

砰!石头砸在林地上,随即弹起,落在前面的尸火堆里。烧焦的枯骨,噼噼啪啪的一阵爆响,随后火焰也渐渐熄灭。

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中年男人,赶忙捡起地上的手枪。枪声响起,他朝身旁石头落地的方向,连开两枪。枪口上飘荡起轻烟,银白色的枪身,映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出森冷的寒意。

“谁?”中年男人极度恐惧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喝问道。

没有人回答,除了枯骨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响,只剩冷幽幽的秋风,吹动树冠时,发出鬼哭般的啸声。刚准备继续喝问,转过头的中年男人,终于发现向他缓缓靠近的“死人”。没有任何思考,中年男人手里的枪,再次响起!可这次却只响了一声,手枪便空仓挂机,发出咔嗒咔嗒声。撞针不断敲击枪身,却再也打不出一发子弹,男人只是徒劳而又机械地,不住扣动扳机。

月光下,一道黑糊糊的血线爆起。子弹将它的左胸洞穿,而“死人”并未停下脚步,身体只是被巨大的惯力,带着趔趄一下。停顿几秒,便继续迈起踉跄的双腿,向中年男人靠近。

‘哼!果然还有子弹!’望远镜后面的男人,呼吸变得急促,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子弹从左胸穿过,哪怕运气很好,没有击中心脏,仅凭血气胸也足够致命了!那支马格南狩猎手枪,可不是凡品,即便是体格壮硕的熊瞎子,被打上一枪,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下面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救救我!快救救我!刚才提醒我的好人,求你救救我!”中年男人瘸着一条腿,双臂奋力地前后摆动,整个人一瘸一拐地跳着,向森林深处逃去。“死人”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似乎异常兴奋,黑红粘稠的泡沫,从下巴和胸口间冒出来,噗噗直响。

视线中再也看不到它们以后,男人蹲在原地,又足足等待了十分钟,才轻手轻脚地朝飞机残骸摸过去。四处游离的双眼,紧张地观察周围的一草一木。那支马格南狩猎手枪,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映入男人贪婪的双眼,忽明忽暗。

男人抓起手枪,检查一遍枪管,推回套筒,又拉开弹夹,发现弹夹已空。他也不难过,如获至宝一般,把枪别在腰间拍了拍,心中竟有几分得意。‘这支枪拿到黑市上,即便没有子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如果不是我的警惕性够强,搞不好,就要被这二愣子给毙了。’

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发现一只黑色的公文包,静静地躺在泥水里。旁边的尸火堆即将熄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轮廓。如果不是月光皎洁,公文包上的泥水,反射出来的光亮,男人恐怕就要错过它了。

捡起公文包,发现上面竟然还有密码锁!公文包材质极佳,似乎也很贵重,男人又是咧嘴一笑,‘看来今晚上的霉运总算结束,这公文包,看起来也能值不少钱,可能里面还会有钞票,和其他的值钱物件。’

甩甩公文包上的泥水,再次仔细查看飞机残骸附近一圈,发现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本想借用残骸附近的火源,点燃火把的念头,被抛在一边,男人现在只想赶紧远离,这个诡异至极的坠机现场。强光手电叼在嘴里,右手紧握尼泊尔,左手拎着公文包,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木屋方向,匆匆往回赶。

斜靠在低矮破旧的木床上,男人端详着面前的密码锁,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暴力一点,把它拆掉,只怕可惜了这箱子……’窗外隐隐传来几声狼嚎,翻手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折腾了半宿,尽管体力消耗不多,可诡异莫名的事,却发生了不少,‘还是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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