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命有贵贱吗 （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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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娇脚步一慢，讳莫如深地对着卫柳一眨眼，道：「你猜？」

卫柳哪里猜得出来这些人弯弯绕绕的清奇脑回路，只觉得：「你们真是奇怪，有什么话仿佛都不能直说，一定要拐著弯儿来。」

四公主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才是奇怪，难道竟指望我们害人的时候会实话实说吗？」

两人正边聊边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忽见一行太监侍卫走来，沿着路边跪了行礼后又起身接着要走。

卫柳目光一凝，注意到这行太监竟然抬着两床席子卷著的尸体，头发从席子垂出来，都脏兮兮的缠着水草，一路上滴答著河水。

祁云娇也注意到了，瞥一眼卫柳，开口叫住那为首的太监，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公主殿下，是丽妃宫中的两个宫女，昨日晌午后下了值，就失踪了。今日才在御花园池塘里发现，想是在池塘边打闹，失足落了水。」

祁云娇又问：「是哪两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是太后前些日子赐给丽妃娘娘的，叫做玉琢，和玉馥的。」

祁云娇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来，侧身看向低眉顺目跟在自己与卫柳身后的凝香、春华和秋悦三人，道：「你们也是太后身边出来的，可要学学这前车之鉴，不要也失足落了水。」

卫柳倒是笑不出来，只是望着那两卷席子。

宫中五步一人，十步一岗，除了四公主这般的主子们，大小宫女、太监无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谁会去御花园玩闹到失足落水双双溺毙的程度？

「这人死得蹊跷，不查吗？」她低声问祁云娇。

祁云娇却满不在乎：「哪里蹊跷？无非是被丽妃找人按进水里淹死的。」

「那是两条人命，而且手段这样拙劣……」

「人命也分贵贱。」祁云娇意有所指地问她：「若是有人要害你，你会因为对方也是一条人命就放过她吗？」

「你知道这两个丫鬟？她们要害丽妃？」

「丽妃自己曾经也是太后身边调教出来的丫鬟。皇祖母最喜欢调教美人，再直接或者通过后妃推荐给父皇。这两个丫鬟要分丽妃的宠爱，同要害丽妃有什么分别呢？」

只因争宠便随随便便杀了两条人命。

卫柳此时想起，祁盛说过他所中的三春丹也是丽妃的手笔，不由得心思一转，想出一个主意来。

她藏着这个好主意，并未在宫中与四公主说，而是回了贤郡王府，去与「暗十七」说。

「丽妃只为争宠就杀死两个无罪的丫鬟，如此嚣张，若能找到证据让陛下知道，陛下会不会罚她？」

卫柳有点雀跃地问：「丽妃若是失宠被贬入冷宫，也算是给你……与废太子中毒的事儿报了个仇吧？」

「暗十七」忍不住一笑，眉眼都弯起来。

卫柳还没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的样子，一时间被他的笑容晃得五迷三道，伸手就拉着暗十七的袖子问：「是不是？四公主傻乎乎的，竟然没反应过来可以拿这件事去处置丽妃，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呢！」

祁盛没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卫柳的头顶：「傻丫头，你才傻乎乎的呢，丽妃给废太子下毒陛下都不罚，会因为两个小丫鬟的死去罚她？」

「啊？」卫柳被问得一呆：「可那是两条人命啊！这样毫不遮掩的害死了，竟然可以没有任何处罚吗？」

「人命分贵贱。」祁盛又说，「丽妃就算正大光明寻个错处，活生生打死这样两个丫鬟都不会有人管的，还造个失足落水的借口已经算是遮遮掩掩了。」

这是卫柳今天第二次听到「人命分贵贱」这句话。

从四公主口中说出时她未觉得什么，可从「暗十七」口中说出的时候，卫柳却觉得他有点陌生。

她抬头望着祁盛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到：啊，忘记了，这是贤郡王，是废太子，不是什么侍卫暗十七。

高高在上的皇子，觉得人命分贵贱这事儿，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是她天真了。

祁盛却不知道卫柳在纠结什么，还给她举例说：「便如今日你带回府的三个人，都是太后的眼线，说不得就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与太后，你也想留着她们吗？」

卫柳悚然一惊：「你想杀死她们吗？」

祁盛一耸肩膀：「春华、秋悦两个你不必担心，废太子自然会处置的。倒是凝香，是太后赐给你的，你应该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办。」

卫柳听着更担心了。

「废太子会杀死春华和秋悦两个吗？」她问：「没有什么不打打杀杀的办法吗？就把她们养在后院，不许出门呢？」

「你好歹也是名义上的郡王妃，难道喜欢废太子有两个美妾？」

卫柳想了想，才回答：「我不是真王妃，早晚要走的，当然不介意。即便是真王妃，因为争风吃醋这点儿事，就杀死两条人命也太过了。」

祁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甘心，追问道：「大家待你不好吗？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总是想着要走呢？」

卫柳却不搭他这个话茬，只继续回答直接的未竟的答案：「就算是因为她两人是眼线，需要被处理，可那也不是她们自愿的吧？」

「想来太后培养她们，又把她们送来，是不需要去考虑她们的意愿的，有的是办法让她们顺从。」

「我们只要，只要找到太后能胁迫她们听话的把柄，比如说她们的家人，帮她们保护起来，她们也就不会替太后做事了。」

「稍稍花花功夫就可以少死两条人命，为什么要杀人呢？」

就好比卫钧想让卫柳嫁给祁盛，也不需要考虑卫柳的意愿罢了。

来去不自由，随人摆布的命运总让卫柳觉得自己对那两个姑娘有些同病相怜。

「就像是我，我朋友们如今在四公主手里，你们不是也就对我放心很多了吗？」

祁盛万万没想到卫柳会这么想，这么说。

「你不一样。」他低声安慰卫柳：「我从一开始就没疑心你。」

「你没疑心我，废太子也没有吗？」

祁盛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他意识到自己此时只是「暗十七」。

卫柳却替祁盛回答了：「就算没有，只怕也是因为觉得我不过是乡下来的村姑，傻乎乎的没什么心机，不会像你们一样觉得人命分贵贱，可以随意拿来摆布，所以没什么威胁性吧。」

她对祁盛，或者说对废太子的种种不满，在压抑了多天之后，终于再也藏不住地被吐露了出来。

「毕竟，二皇子殿下觉得，若是为了解毒让自己能活下去，就算是真的用真心待他的人的心头血来做药引，踩着亲近的人的性命活下去也挺好。」

「你问我为什么总想着走，这就是原因了。」

「我不想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那个在取舍之下，因为人命有贵贱而被牺牲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