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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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胡、慕容听他提及慕容山枫的名字，都是一怔。胡忘潭道：“慕容山枫是我师父，怎么着？”高袍人问道：“你师父现在在哪里？请叫他出来，我们蛊雕门有事请他谈谈，谢谢。”言语间突然变得客气起来。
胡忘潭哈哈一笑，冷冷地道：“胡说八道，我师父岂是你们这群杂毛能够见到的？赶紧滚吧，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了。”箭步上前，运内功于右拳，呼的一声击出，高袍人受拳往后飞出，撞上客店墙壁，表情痛苦，差点吐出血来。胡忘潭连败这三人，杨诣穹和思江均看在了眼里。
思江轻轻“哇”了一声，显有敬佩之意。杨诣穹也点了点头，心想：“回顾以前认识的朋友，段煦龙剑术厉害，主要特点是既快且准，能够极快刺中人体要害；司继言先生主要是飞牌的功夫太巧妙，最多算得上是暗器手法；可这胡忘潭的功夫却与众不同，既有极大的力量，又有非常精妙的手法，那高个子被他打中胸口，差点吐出血，必是隔体伤到了肺部内脏。他所有武艺一定是跟慕容山枫学的，胡忘潭都已这么厉害，慕容山枫想必更不得了了。莫非这位山谷隐士真的是武学奇才，融合所学的世间武术，另自创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武学神功？”他本对慕容山枫持有怀疑的态度，现下一股尊敬之意浮然而生。
高袍人点头道：“好，英雄出少年，我们三人今天暂且服了，以后有机会再赐教！”说着将瘦、矮袍人搀扶，一起离开了西山客店。
思江笑道：“谢谢你啦。”胡忘潭道：“不用，我只是看不惯那三个老小子欺负我的小师侄女，所以才想教训他们一顿，顺便替你们出头而已。”
思江嘟了嘟嘴，说道：“师侄女就师侄女吧，可你非要加个‘小’字，真是的，你又大不了我几岁……”胡忘潭嘴角一扬，笑道：“哈哈，年纪归年纪，辈分归辈分，而且不管年纪辈分，我都比你大，是不是？快喊我一声师叔，喊过摸你一下头，作为奖励。”思江嗔道：“好了不起么？我不睬你。”胡忘潭笑了笑，走到杨诣穹面前，问道：“你怎么样？还行吧。”
杨诣穹擦了擦血，说道：“没关系，仅是受了点小伤。”胡忘潭道：“如果受伤严重的话，待会你回去找我爷爷要点草药用用即可，别大惊小怪的。”杨诣穹微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也不是很重的伤，稍微休息一下就行了。”思江柔声道：“好，我扶你在椅子上坐会儿。”
胡忘潭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姓杨小子，你也太傻了吧，你连武术都不会，这点三脚猫拳脚，还敢和那三个会武功的人打起来？这么不爱惜生命吗？”杨诣穹道：“当时我看三个混蛋太可恶，太欺负人，一时冲动，没考虑那么多后果。”
胡忘潭冷笑道：“没考虑后果是吗？哈哈哈，因此叫你吃点亏是应该的，让你长点记性。哪怕是做买卖的商人，做生意之前也懂得先分析是否亏本，不掂量自己，就随便出手，最后还被打成了重伤。天下间竟有你这样的大傻瓜！”思江道：“喂，你这么讲人家，不太好吧。”
杨诣穹心里不悦：“我出声斥责那三个人，跟他们动起手，最后又受了伤，这一切全是因为我知道纵然打不过他们，也愿意牺牲自己去帮助人家，匡扶正义。你是习武之人，跟我观点不同便罢，竟还出言损人，算有武德？要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和慕容思江，瞧我不狠狠怼你几句！”
他皱起眉头，说道：“哼，说到武艺，我既不懂，又不是像你一样有师父授武，当然不如你了；虽然你刚才功夫打得很神奇，很厉害，但我不服。倘若我有和你一样的武学功底，咱俩交起手来，未必会输给你！”胡忘潭长眉一挑，说道：“很好，这话倒还有种，可就算真有那一天，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啊。”杨诣穹道：“哼，那可不一定！”
思江苦笑劝道：“干什么啊，吵来吵去的，做好朋友不好吗？”
胡忘潭坐上一张板凳，问道：“你以前不是喜欢住山腰上的吗？今天怎么有闲情下山跑出来玩了？”思江微笑道：“有什么打紧的？你难道不也是贪玩才下山来的吗，有那么多时间还不多跟爷爷练练武功？爷爷知道你变贪玩了，不怕他老人家不喜欢你了？”慕容山枫生性诙谐和蔼，对待徒弟并不严格，思江这么说只是玩笑话。
胡忘潭摇头道：“我又不是非要和师父一样整天窝在山顶上闭门不出，随便逛逛那没什么。观里的木人桩坏了，本打算中午在这客店里吃个饭，然后买些木材铁钉回去修好，哪知正巧遇到你们，还有那三个老小子在行凶。”环顾周边，续道：“好了，事情帮你们解决了，我先走了，防止那些老小子又去哪儿闹事，正好手痒没打够，看看能否再去找到他们揍一顿。”说完举步离开，走出了客店。
思江长叹了口气，沉思道：“我现在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怎么愿意我出悟龙谷了，在这里都能随便遇到坏人，更别说外面会有多少坏人了。”杨诣穹问道：“你害怕了吗？”思江道：“也不是害怕，只觉很不可思议。杨诣穹，外面城市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坏人啊？”杨诣穹道：“坏人确实是有的，我来到悟龙谷多少跟这个有些关系，但当然不全是坏人，社会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我们大家也都希望好人多一点，坏人少一点。”思江问道：“那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啊？”杨诣穹一怔，眉头一挺，苦笑道：“我是好人，坏人不能做。”思江笑吟吟地“嗯”了一声。
杨诣穹问道：“你爷爷武功那么高强，为什么不跟他学武呢？”思江道：“我不喜欢，也不是怕辛苦，女孩子舞刀弄枪，挥拳弄脚的不雅。我不学武，但以前喜欢弹小石子，没事用来打打小鸟，那挺有趣的……嗯，不说这个了，刚才那三个自称‘蛊雕门’的坏蛋，说要抓我们走时，你为什么性命不要，也要护我周全啊？”
杨诣穹白了她一眼，说道：“还说呢，当时你执意不肯走，如果你侥幸可以逃掉的话，至少比我俩全被抓走的好啊。这件事前后是由我引起的，你要是出什么事，叫我怎么能安心？再说了……”说到这里，脸微微一红，暼了她一眼。
思江接口道：“再说什么？”杨诣穹道：“再说了……我们是好朋友啊，朋友之间不正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别说那些人武功高，不一定能逃走，即使我真的能独自逃掉，那么做又算什么义气，算什么朋友了？”思江道：“是啊……我们是朋友呢。”杨诣穹柔声道：“嗯，你是我的好朋友，又从小没了父母，已经很可怜了，怎么着我不能让你再受欺负。”思江心下感动，微笑道：“谢谢你……对了，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也从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来的悟龙谷呢？我只知道你是外面城市的人，可那又怎么会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大山谷里呢？”
杨诣穹顿时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游轮事件，他这时已经当慕容思江是知己，觉得她是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将自己所有事尽皆告诉了她。
思江听完后很同情他，温言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这些事的，你……你真的好可怜。”杨诣穹微笑道：“没事，事情过了这么久，我都快淡忘了。”思江道：“胡老伯跟你讲的话是对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那晚老天爷让你活了下来，一定有让你活着的理由。说不定你以后会创造各种难以想象的奇迹，成为万众瞩目、受人敬仰的英雄呢！”杨诣穹心头一怔：“我可从没想到过这些。”沉吟片刻，又道：“你刚才说，悟龙谷里都能碰到坏人，外面不知还会有多少坏人，这确是不争的事实。”思江问道：“听你的口气，是有什么打算吗？”
杨诣穹嘴角一笑，说道：“我有个主意。我想拜你爷爷为师，学武功！”
思江奇道：“咦？你……你说你要……”杨诣穹笑道：“拜你爷爷慕容山枫为师，学习武艺啊，只有这样，我才能变得强大起来，做不做英雄无所谓，我也不管，只要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即可……”突然收敛笑容，低头沉思。他这时已下定决心，欲学习武艺保护别人，但他却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保护的人，到底是谁。是曲叶琦，还是？
思江好像很欢喜，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爷爷武功那么高强，要是能拜他为师，你真的会变厉害了。”杨诣穹嘻嘻一笑，说道：“唉，还是不行啊。”思江奇道：“你是怕爷爷不收你吗？有他孙女帮你呢，不怕不怕。”杨诣穹逗她道：“我怕的不是这个。我真的拜你爷爷为师学武的话，那当然好，但如果那样，我不是也和胡忘潭他一样，要做你的师叔了？从此之后，比你高了一辈，会委屈你的，哈哈哈。”
思江天真一笑，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说道：“走吧，我带你上山！我不介意你做我师叔，况且就算你做了师叔，咱俩依然可以是好朋友啊，只要你以后别老是以师叔的身份来戏弄、欺负我这师侄女就行。”这话暗地里是在说胡忘潭。从小到大，胡忘潭经常小打小闹地捉弄她、戏弄她，但又没办法，打是打不过，说又说不过，只能一直忍气吞声了。一年前他俩为了一件事大吵一架，思江一气之下在西山山腰盖了间茅草屋自己住，说再也不理他了。今天由于胡忘潭挫败蛊雕门三人，救了自己和杨诣穹，所以才跟他和好了。
杨诣穹苦笑道：“你在瞎说啦，我会是那种人吗？再说我好端端的欺负你干什么。”思江娇嗔道：“哎呀，我跟你说笑的，怎么还当真啦？我相信你……快，咱俩现在便上山，一起去见爷爷。”他俩饭也不吃了，思江拉着他的手，开开心心往外面跑了。离开了客店、西山村，又上了山，最后经过了山腰的那间茅草屋……
虽然慕容思江带着杨诣穹，帮助他的寻师之路，但杨诣穹内心最振奋的事情，似乎并不是上山寻找师父，寻找慕容山枫，而是一路过来，有这位美丽的白衣姑娘拉着自己的手，陪伴自己一起上山……杨诣穹从现在，甚至到将来，可能都会深深地记得，这大概是他在悟龙谷里最喜欢的过程，最难忘的路途……
从村子上山来，带走带跑，大约有四五公里的路程，何况又是走山路，也是够累的了。思江擦了擦汗，向山上一指，笑道：“哎，你看那里！”杨诣穹问道：“那是？”思江笑道：“差不多快到山顶了，你将见到我爷爷了，开心吗？”杨诣穹沉思一阵，却又有些紧张，道：“我……”思江道：“不说那么多了，先上山顶。”
到得山顶，又直走，又拐弯，穿过一片桃树林，只见前方有座宏伟的大观，他俩站在大观的门户外。悟龙谷的天空上本就云峰雾绕，大观位处山顶，更加显得一副大派气象，两尊玄武雕像镇守山门，一进山门内，是片宽大的广场，剩下的便是一座座斗拱接连的殿宇了。
杨诣穹不禁赞道：“好气派！真是想不到啊，山下是简陋的村庄，山顶上却有着如此辉煌的殿宇建筑。”思江微笑道：“我小时候，就是跟爷爷一起住过这里的。”杨诣穹道：“这里果然不凡，莫非你爷爷是仙人吗？”思江笑道：“你说爷爷是仙人，那我岂不是也成了仙女了？”杨诣穹哈哈大笑。思江仍拉着他的手，来到正殿门前，双手成喇叭状，向前喊道：“爷爷，孙女上山看你来啦！”喊过却没人回应。思江奇道：“咦，爷爷怎么不睬我？你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吧。”
进入正殿，殿内空无一人，绕到后堂慕容山枫的房间，推门一看，也没有人。杨诣穹心头一震：“这便是她爷爷的房间吗？”
但见房间内有张木床，墙壁上挂着许多书画，一张檀木制的桌子，旁边有排用来照明的，已经熄灭了的油灯，朝南那面墙边另有张桌子，桌面上摆放着许多经典书籍，如《道德经》、《文始经》、《庄子》等，另有佛家著典，《金刚经》、《法华经》、《楞严经》等……
杨诣穹心里琢磨：“从这些书籍来看，她爷爷佛道双修，学问不凡，异于常人。如诗如画，有灵气的美丽山谷，住着一位杰出的神仙人物，算是地灵人杰了，只可惜缘悭一面，他人不在自己房间里，不知此刻在哪儿。”
思江道：“看来爷爷一定下山去了，以前我上山来，纵然在广场，也很容易遇到他的，爷爷真是的，几年不下山，今天却下山了，偏偏还是最近。”杨诣穹道：“那我们岂不空跑一趟？”思江笑道：“你急什么呀，怕爷爷不收你吗？既然来到观里，咱们可以先逛逛玩玩呐，之后再下山回村找找看，也许便能见到他了。”
杨诣穹心下感动：“上山下山路都很远，你却毫不在乎，为了我不嫌再下一次山有多累。”
思江带他在大观内外愉快放肆地嬉戏玩耍，认识附近，进练功房看看，一推进门，见到一扇屏风，其后是天井，中心养殖着一些菖蒲、兰花等花卉，也有虎皮兰、龟背竹等盆栽。看来慕容山枫对于养殖技术亦有些门道。
屏风旁有个书架，上面铺放诸多中国武术的书籍，杨诣穹闲着无聊，随手拿了一本《洪拳》，他记性很好，随便瞅瞅，陡然间将其中几套武术招式莫名其妙地记住了。
天井后的练功空间，既大且宽敞，是锻炼武术技巧与力量之地。四根檀木柱支撑房梁，墙壁北面一排武器架子上有刀剑，棍棒枪戟等武器，尽是真家伙。沙袋、石锁、杠铃、梅花桩等设施，比比皆是，靠近门旁，也有一架破损的木人桩。杨诣穹暗暗点头：“果然不凡，好排场。”
回想起中午胡忘潭对蛊雕门三人施展的武艺。前后动手很快，但每招每式仍还记着清楚，直至此刻，不知不觉间对慕容山枫以及他的武艺有了极大兴趣。
正思索间，感觉有人拍了自己肩膀一下，思江笑道：“来我房里吃点东西吧，咱俩午饭没吃，肯定饿了吧？”她房间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一张檀木桌，一张木床，和一个柜子，另外就是几盆散发着幽幽花香的盆栽，房内物品虽少，却亦蕴含古典韵味。
杨诣穹道：“这就是你的闺房啊？”思江笑道：“小女子闺房简陋，还望杨公子不要见怪啊。”杨诣穹笑道：“不敢，不敢，本公子入了姑娘闺房，姑娘不怪罪本公子无礼，已是感激，又岂可再嫌姑娘房间简陋，再说姑娘的房间并非简陋，淡淡花香，真美哉也……”思江被逗得哈哈大笑。
杨诣穹见桌上有许多新鲜水果，微笑道：“原来刚才你趁我看练功房时出神，到外面摘了些水果，喊我跟你一起吃啊。”思江点头道：“是啊，这些果子熟了，我已用河水洗过，快吃吧，吃完送你一件礼物。”杨诣穹陪她吃了一串葡萄、两个苹果、四个橘子、三个桃子，他本不喜吃水果，可现在晓得全是慕容思江采摘的，不但吃了起来，还觉得非常好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诣穹道：“说吧，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
思江打开柜子，拿出一样东西摊开，是件短褐，问道：“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我现在打算把它送给你，你要不要？自从你来到悟龙谷，我看你一直穿着你这件，好像又没什么衣服可以换，所以我想把这件短褐送给你。”
杨诣穹接过短褐，摸了摸材质，沉吟道：“这件短褐，不像一般麻布制成的。”
思江道：“没错，它是由兽毛制成的。那是在几年前的时候，有天我在森林里玩，遇到一头黑熊，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没命了，还好爷爷出现救了我，可能当时爷爷保护我心切，一时情急，出手极重，当场打死那头黑熊，带回来做熊掌吃了……”
杨诣穹心里一惊：“慕容山枫武艺这样厉害？既非超人，如何轻轻松松干死了一头猛兽黑熊？”
思江续道：“这件短褐，正是用那头黑熊的毛皮制成，那时我刚好学会了缝制衣服的手艺，于是尝试用熊毛来缝做一件短褐给爷爷穿。可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做好的短褐，爷爷他居然不要……没办法，我将它收藏在房间柜里，今天把它送给你穿了。”杨诣穹道：“原来这件衣服是你亲手做的。好吧，这是你当初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做好的衣裳，现在又愿意送给我，那我怎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呢？”思江向他嫣然一笑。
换好短褐后，他俩在大观内外、山顶林间开开心心玩一个下午，随即下山了。走在路上，杨诣穹道：“我来悟龙谷快两个月了，一直跟胡老伯平平凡凡地过日子，这一天下来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思江笑了笑，道：“只因你今早遇到我，才导致这么多事情的发生，打乱了你本来平凡的日子，是不是？”
杨诣穹连连摇手，忙道：“不，不，今早我又遇到了你，我真的好开心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心里总是说不出的舒服。”一说完，脸变得一红，一时激动，竟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思江脸也红了起来，没再跟他说话，内心却很喜悦。两人下山后在西山村内散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