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古旧长歌堪绕梁(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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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欲裂走到他跟前蹲下,叹息道:“你这般死去,她又能活装了过来么?”杨不识口舌难言,心中不住道:“我自然知晓这万丈悬崖跌落下去,再无生转的机会,所以,所以我才要陪她而去 。”听石欲裂又道:“你何不好好活着?所谓好死不如赖活,伤心断意纵然难受得紧,但岁月沧桑,时隔久甚,你自然能够慢慢把她忘记。”杨不识眼泪流溢,暗道:“我这般活着很是痛苦 ,若能与琴儿厮守,便是到了阴间,那可比现下快活得多。”双目定定瞧着天空,蓝天白云之间,恍惚看得见罗琴之音容笑貌,不觉大是怅痛:“莫说过了十年,就是再过二十年、三十年, 那怕耗尽一辈子,我也是忘不掉琴儿的。”石欲裂见他呆呆噩噩,但双目求死之意不见丝毫缓减,自忖再要劝说也是枉然,不禁大为无措。长叹一声,拂袖而起,任由他这般躺着不动。 郑念恩大声道:“你我都未曾见着她的尸身,如何,如何敢说她跌下去必定就死了?”耶律雷藿闻言,浑身一震,突然大步走到杨不识身边,清声道:“不错,若是她还活着,你却死了,彼 此尚是生死两隔、阴阳殊途,岂非是冤枉之极么?你果真要殉情,也该确认,确认无误才是。”杨不识暗道:“哪里会如你说得这般蹊跷?”只是被他如此话语撩拨,心中不觉又生出一线希 望,忖道:“若是,若是琴儿果真逃脱大难,那可是老天爷有眼,救苦救悲南海观世音菩萨保佑了。”耶律雷藿目光如炬,闷忧之余,亦然洞若观火,窥破得他的心思,又道:“你不也是曾 经因杨怀厄之故,被那黑旗帮大帮主算谋,跌下了悬崖么?虽然几乎陨命,但冥冥之中尚有福祗关照,如今你不好是尚好好地在躺这里么?何化作了黄土陇头的一堆白骨?”杨不识闻言,精 神登时一振:“不错,我能死里逃生,琴儿,琴儿自然也会平安无事的。”意下不由好生奇怪,却不知自己跌落下悬崖深谷之事,这耶律雷藿如何能知晓?但此刻他忧心如捣,全部心思唯系 罗琴安危,根本无暇顾忌追究。 耶律雷藿言毕,与石欲裂、郑念恩相顾一视,郑念恩狠狠瞪他一眼,想他方才说话也有几分道理,心中极郁极闷之气稍解微破,并不瞧他。三人料想杨不识陡见希望,虽是一线渺茫,想必也 不会再轻易殉死,出手点指,解开了他的穴道。耶律雷藿先前疾制杨不识之时,点了他十四处要穴,如今解开,也是十四穴。石欲裂招式胜风,不逊输于他,封、解各是十四数。郑念恩武功 远不及他二人,全力而为,不过点了杨不识八处穴道,此刻还是解开八个穴道。四人心无旁念,牵挂罗琴安危,崖顶之上半刻也耽搁不得,遂从旁边一条小道循壁而下,皆是心急如焚,施展 轻功抢步而行。此崖极高,道路极峭,一边贴壁,一边悬空,稍有不慎,救人不得,自己反恐失足陷落下去,且愈往下走,山间湿气愈盛,潮湿之所,苔藓生长颇为浓旺,不时步满路面,滑 溜得很。 四人小巧腾挪,转弯拐角,甚是小心,约莫过得三盏茶的工夫,终于来到崖底,但见流水淙淙,一条小河从谷口流淌而来,从另外一端流处。水面上有些斑斓色彩的细薄物事,众人定睛观看 ,并无是罗琴身上散落的女儿家红袖碎襟、盘钗首饰,不过是些许的落叶飘花罢了,心中俱是长叹一气。左右看顾,草木繁盛,枝叶密密叠翠,哪里能看见罗琴的影子?石欲裂心中暗惊:“ 便是跌下未死,也幸萌天庇,不曾受伤,这惊骇之吓断然是一时半刻除不得的,哪里还能随意走动?莫不是摔下之时,被谷腰掠过的山风卷到别处去了吗?”心念如实,脚步不由自主往远处 走去。其余三人纷纷散开,俱是眉头蹙虑,杨不识心中酸楚难当,几乎又要跌下泪来。 众人苦寻无果,皆是面面相觑。耶律雷藿脸色铁青,白天日光之下,若有几分苍白,那郑念恩跌跌撞撞,神情与之一般。二人都是满怀希望下来,此刻寻觅已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饶是 饱历沧桑,不免心神黯伤。阳光偷过树间缝罅照下来,映出他两人的背影,孤孤长长,甚若哀毁瘠立之状,堪堪难言。石欲裂瞧得难受,忽然双掌一拍,大声道:“既然不曾见得那女娃娃的 身形,便是无恙无碍,想必是她轻轻落下之后,恰有谁从此经过,慈悲善意,于是把她给救了,或也未定呢?”杨不识抬头瞧他,堂上无光,眉宇之间,依旧愁云密布,喃喃道:“当真么? ”心中却道:“此崖高愈千仞,休说是个大夥人,便是一根树枝,一颗小土、一颗松果跌翻,牵坠引势,添疾加猛,也不会是轻轻落下的。”转念又想:“这里荒僻之极,人烟罕至,哪里有 谁会从这里打经?蹑过之物,除了野兽,不会再有旁物罢?”想及于此,不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寒噤抖起,急忙提起巴掌,在自己脸颊重重地抽了一下,瞬间红肿起来,自怨自艾:“ 杨不识呀杨不识,你什么不好想,偏偏生出如此的念头?可恶,可恶,这念头生也不能生。”他越是压抑,越是冒出些稀奇古怪的不好揣测,万难压抑之下,只急得不住抽掌拍自己的耳光, 左边打完,再打右边。郑念恩就在他声旁走过,却不拉他,心想:“你心里难受,我也是后悔莫及。我,我也想打自己的老大耳刮子呢。” 石欲裂叹道:“老夫也不敢断言,不过揣测罢了。”耶律雷藿冷冷瞧来,森然道:“难不成你还希望在此看见什么么?自王爷、王妃含冤死去,我抱她归府,独自抚养至十三岁,自未娶妻生 子,她便如我的亲生女儿无二,虽然任性调皮、好玩胡闹,但从来无病无灾。便是其后偷偷随了那怪老头万鹏一出去习武练艺,游走江湖、闯荡武林,也不曾有过什么险隘。”说话间把眼往 郑念恩瞥去,目光汹汹,神色与往日大不相同,尽失儒雅雍然之态,一字一顿道:“如今她却被自己血亲之人迫害,未必即死,其人也难辞其咎。”郑念恩脸色苍白,怒视于他,展眼喟然一 叹,锋锐尽消,身子倚靠旁边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树,贴着树干缓缓坐下,磕绊疙瘩的树根撑垫屁股,颓然而坐,便似半分气力也没有了。此时数只小鸟从林间飞出,翅膀扑腾,从一棵树跃向 另外一棵树,不多时,又从那树间转出,“扑啦啦”绕到了其余树林。小鸟色彩斑斓,小巧灵珑,正是江南细雀美莺。 杨不识前闻陈泰宝、云仙噩耗,已然大伤其心,始与罗琴重逢,尚不及受她宽慰温存,又亲眼见她垂坠高崖,连番打击,好比千斤重锤,依次砸来,心神损怠耗尽,见郑念恩之情状,自己也 觉得双足瘫软无力,“扑嗵”一声坐于草地上。蓦觉肩膀若被一物撞击,缓缓扭头观看,却是自己那“半笔”青锋长剑柄尾,衔着一个精致物事,正是昔日衣忠所送、自己与罗琴一人一块的 温润玉配,正是先前罗琴在小屋之中,小鸟依人般贴附于他的身旁,悄悄帮他系上的。此刻睹物思人,物是人非,玉配含笑,人面杳然,杨不识心中千涛万浪,扑心挟肺,心窝处酿醋含血, 更是鼻头一酸,悲从中来,难以自抑。不久深吸一气,心想:“我不该哭的,琴儿吉人天相,说不定就在哪里好好等着我呢。我若是这般哭泣,反倒被她嘻嘻笑话了。” 他听得耶律雷藿一反常态,极尽恶毒之言辱骂郑念恩,心有不忍,想过去劝慰得他二人几句,但想起罗琴失足坠崖,此人确实其咎难歇,呆呆一愕,恚恨登生,双腿若有千钧之力,却是半分 也难以挪及。他听耶律雷藿冷言恶语,字字如剑似刃地戳向树下郑念恩,心中愈发烦恼,想寻个人来好好叫骂渲泄一通,但除了面前三位前辈,目之所触,不过就是树木花草。便听得耶律雷 藿冷笑道:“郑护法,我是不敢呼你郑兄弟的。你我今日还要交手么?要是今日不便,来日较量也可,老夫随时恭候就是了。”郑念恩若疲惫不堪,摇摇手,闭目叹息。耶律雷藿朝石欲裂抱 拳道:“石教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拂袖离去。杨不识看他从自己面前飘过,双袖闪处,一阵微分吹来,夹讯传息,听他口中隐约说道什么“她若不死,必要寻我取回 ”云云,说话时,脚步不歇,人已然走远,最后几个字却难闻真切。杨不识心念一动,拔足飞奔,追随其后。石欲裂也不阻拦,一手搭于郑念恩肩上,欲言又止。稍时耶律雷藿与杨不识便已 走远,没入山影川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