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干戈相争莫论理(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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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四多脾性暴躁,忍受不得这般诡异叵测的气氛,按耐了许久,终究不能坚持,遂将手中长剑一抖,大声道:“到底有什么埋伏,还不出来麽?徒然羞辱了你们的师门。” 他呵斥之际,手舞足蹈,牵动伤口,不觉痛得龇牙咧嘴,双眉扭拧。 话音甫落,听得外面有人冷笑道:“好,好,既然我等的来历被你窥破,彼此出来相见就是了,又何必借助师门名声之盛羞而强抬打压?”嗖嗖几声,窜进几个人来,皆是女子,却并非蒙面 。 钱四多不过随意叫嚷,未曾察觉外面有人,不想一番呵斥,果真引得一帮人来,不由愕然。 车大鹏沉声道:“你们是谁?” 曾二平见过其中一人,略一思忖,想了起来,喜道:“你,你可是袁美姑娘?”扭头道:“大哥,他们乃是崆峒女派的各位巾帼。”陈天识见得方效颦,早已经知悉她们的来历,心中暗暗思 忖:“孟中与孔池呢?怎麽没有与她们在一起,莫不是被无嗔、无飙道人追来,揪将一旁去了?” 见方效颦眉头微蹙,冷然道:“袁师妹,你少在江湖走动,面目生疏,为何会被人家嵩山派的堂堂大剑客认得?”言下之意,似乎怀疑二人有所通谋,更甚一步。几近怀疑存有什么私情勾结 了。 袁美如何听不出来,急忙辩解,道:“大师姐,你不记得了,昔日嵩山派掌门前来我派拜山客谒,这位‘黑龙手’曾二哥也在队列之中呀?” 受她提醒,方效颦哦的一声,忆起一年以前的旧事,哼道:“不错,那时双方切磋比试,将朱、周两师妹打伤的,就是他了。” 曾二平的一双眼睛,只在袁美身上滴溜溜地乱转,只瞧得她又羞又喜,慌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听见方效颦如此说话,忙道:“大师姐,那时纯属意外,师父不也说了麽?比试切磋, 虽说点到为止,但毕竟不是涂描轻划,斗到激烈之处,收发若是不能自如,难免会有磕碰摔伤。” 方效颦冷笑道:“朱师妹躺了足足半月,周师妹被戳中手臂,几乎伤断筋骨,这也是磕碰摔伤麽?”袁美瞠目结舌,不敢应答。 方效颦又道:“怪哉,袁师妹,你果真与他是一面之缘麽?为何听你说话,一字一句,似乎都在为之辩驳?”袁美羞臊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日不能言语。 曾二平见状,抱拳陪笑道:“方师姐,那日我一时失手,剑招偏误,竟伤了两位师妹,心中也是愧疚得紧,其后回到嵩山,购得两枚数百年的珍稀人参,托人送往贵派,给两位师妹疗伤之用 ,你们没有收到吗?” 袁美笑道:“收到了,果然神效无比,她二人服用之后,元气大步,痊愈得也更快了许多。”她滔滔不绝,眼见得方效颦一眼瞥来,冷而轻漠,心中不觉砰的一跳,急急噤口收声。 方效颦颇为不快,暗道:“你这什么‘黑龙手’,说话委实好没有规矩。你分明比我们大得许多,为何看着其余的女子,皆以师妹相称,与我说话,却要口口声声叫着师姐?我有那么老麽? ”转念一想,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这是想要缓和双方气氛,是以要拍我的马屁了。”又瞥看一旁袁美,暗道:“看他模样,对这小妮子似乎颇有垂涎,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这般委屈 求全,低三下四?”想起跟屁虫孟中回到了他师父无嗔道人的身边,殷勤奉承、肉麻夸赞转瞬即无,周围变得冷冷清清,心中不觉有了几分怀念,亦有几分妒忌。 车大鹏道:“不知贵派来到这闹鬼院落,究竟有何贵干?”陈不时暗暗摇头,忖道:“这一句却是废话了。”见方效颦长剑指向完颜乌蒙,道:“与你们目的一般,却又有些不同。” 车大鹏道:“愿闻其详。” 方效颦道:“我等捉得济南侯乌禄,从他身上搜除了一本武功秘笈,却不知是真是假,于是要来寻这位宗王爷对质校验。” 嵩山五子闻言,齐声道:“《八脉心法》?” 方效颦道:“我等初时也是开心无比,以为这至高无上的武功密笈,终於落入我崆峒女派之中,可惜翻开来看,但见文字紊乱、结构松散,贯而不通,衔而不接,简直是狗屁不通。后有异人 传来讯息,道真正的书册早被宗王爷遣人偷窃,这本假的《八脉心法》,不过是那妙手窃贼的掉包之物而已。” 完颜乌蒙急道:“女侠休要听人胡说,我…我不是武林中人,要偷窃这《八脉心法》何用?” 方效颦道:“我也觉得奇怪,便问那异人,道:‘你说是宗王爷悄悄夺取了密笈,他要此物何用?’那异人道:‘别人看他不是江湖中人,必定对这书籍不甚感兴趣,其实大谬。乌禄携带此 书上京,便是要与北国第一高手耶律雷藿交好,央其在金主完颜亮跟前多说好话,与南宋议和,维持双方现下的安定之势。完颜亮虽有南侵之心,但他对耶律雷藿颇为倚重,苦谏之下,必定 心有顾虑。完颜乌蒙虽无甚大的本事,却是极力主张南下,掠夺江南好处之人,如此一来,对之自然是大大的不利了。反之,他若能得到《八脉心法》,一者可使得济南侯的一切算谋皆落空 ,二者也能以此‘挟诱’耶律雷藿,要其对完颜亮尽述举兵之事,挥师南侵,指日可待也。’” 她说完,遂拍拍巴掌,便看外面走进几个女子,各执兵刃,推搡中间绑缚的二人,正是济南侯乌禄与那颇似麻姑的女子。旁边尚有一人,正是辛英。 完颜乌蒙见她,双眼发亮,叫道:“爱妃救我1辛英只把一双眼睛定定地往陈天识看来,神情复杂,欲言又止,似迎还拒,对完颜乌蒙的叫嚷,竟然不闻不理,恍如耳边过风。陈天识颇为 尴尬,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崆峒众女子中闪出一人,年岁不大,正是秋敏,冷笑道:“这真是昏话了,她如何救你?我们就是她引来的。” 此言一出,完颜乌蒙顿时目瞪口呆,上下打量辛英,似有不信,又见辛英面色平淡,不动神色,亦然不曾辩驳得半句,心中不禁绝望,颤声道:“美人,这是真的吗?”辛英却不睬他。 完颜乌蒙道:“本王对你素来不薄,你怎可如此待我?你说要为父兄守孝三年,不得与我亲密,我也不曾对你稍稍用强,依旧恩宠有加,百般呵护。你,你--” 辛英将目光从陈天识脸上移开,叹道:“昔日你要纳我为妃,我定下了什么条件,你可还记得?” 完颜乌蒙脸色一变,讪讪干笑,道:“我保证替你取来黑旗帮三位帮主的人头,还有那‘三山斋’斋主吴千秋的首级,只是…只是不得便利,一时无法下手罢了。” 辛英冷笑道:“是吗?你在王府悄悄设立纳贤殿,听闻里面有三位高手,一个唤作‘有仇必报’石英,一个唤作‘无怨不记’路大平,一个唤作‘环弓射雕’缪婳纵,这绰号与姓名皆与黑旗 帮的三位帮主一模一样,却是巧合麽?” 完颜乌蒙不想她在暗中打探得一清二楚,“啊呀”一声,神情惶恐,急道:“爱妃,你休要误会,我不过是看他们三兄弟尚有几分利用之处,便权且留下,为己效命。所谓卸磨杀驴,又道狡 兔死,猎狗烹,本想他们要是没有了用处,我便斩下他们的人头,用大红盒匣装敛,绸缎包裹送到你的跟前,只可惜,可惜…爱妃,你,你定然要相信我才是。” 却听得有人叫道:“不消你再费心,那路大平的人头,我已经带来了。”砰的一声,便见一个包裹落在了完颜乌蒙的跟前,布搭束缚本就不神结实,撞击之下,节扣顿时解开,里面滚出一个 人头,正是黑旗帮的三帮主路大平不假。 完颜乌蒙只惊得魂飞魄散,颤声道:“这,这是--”罗琴从西边厢房奔出,来到陈天识的身边,扶着他的手臂,笑道:“不识哥哥,这是乌铁手的声音。”便看门口走来一人,英武威风, 魁梧雄壮,正是大都城外、那鞭挞恶奴的好汉乌铁手。 他也觑见得二人,大声笑道:“陈兄弟,罗姑娘,不想你伉俪也在这里,正是天下说大极大,说小也极小。” 陈天识脸色一红,暗道:“我与琴儿尚未成亲,又怎能当得‘伉俪’二字,这乌大哥口没有遮拦,真是会开玩笑。”罗琴也是羞赧不已。 辛英本在仔细打量着路大平的人头,乍然听得此话,身子一僵,继而冷眼往陈天识与罗琴这边瞥来,寒星茫茫,若黑夜深杳,竟有说不出的诡异阴恻,便是那被人误以为是白衣女鬼之彭姑, 此刻撞见了她的眼神,也不觉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暗生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