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没人会是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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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老师的尸体，应该已经拉回去了吧。 她知道的，老师虽然不是当场死亡，可他的下场并没有那些当场死亡的好。 她不知道，那样重的强势，老师硬生生扛了五六分钟，她不知道，老师强撑着，是在拐她，还是在等师母。 算算时间，师母应该快到了。 他她看到指甲缝里的血迹，分不清是老师的血还是苏将的血，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将手上的血迹握住。 手术室外长长的走廊，有人行色匆匆地逆光而来。 路遥的双眼仿佛被什么东西覆盖住，她抬头看向天花板，以这种方式，阻止眼眶里的东西掉出来。 看着那几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她慢慢站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抬脚。 走向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多数都已经被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覆盖，她身后好像出汗了。 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背上，除了难受，隐约还感觉到一股刺痛从身后传来。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眼前的景象在旋转，摇摇晃晃地靠近他们，她突然低头，不敢直视眼前人的目光。 要看双方就要脸面，她脚下一软，瞬间跪倒在地，双手立即支撑着地面，手掌火辣辣的疼。 恍惚间，有人伸手扶起她，“小路，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是…… 师母的声音。 老师的遗体不在这里，她就算来，也不是来这里。 路遥自嘲地笑了笑，愧疚已经使她产生幻觉了吗？ 真是可笑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果师母知道老师的死讯，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亲切的语气叫她小路。 她在异想天开。 “你这孩子，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受伤了也不说一声，傻愣愣地坐在这里，我已经没了你老师，可不能再没了你。” 这好像不是幻觉。 说话的这个人好像真的是师母！ 她错愕地抬头，便看到满脸泪痕的师母，这一次，师母紧紧拉住她的手臂，防止她再一次甩到。 不仅有师母，还有苏将的父母。 路遥的眸子里满是愧疚与痛苦，她看着苏将的父母，声音哽咽，“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她突然说不出话了。 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连说对不起的资格也没有。 她的呼吸沉重，没有看见对面几人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不敢去面对他们。 突然，路遥感觉有人扶住她的手，她慢慢抬起头，对上师母通红的眼睛。 师母不顾她的震惊，将她扶到凳子上坐下。 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心疼的说：“吓到了吧，没关系，我来了，不要害怕。” 路遥听到这话，满眼的愧疚与难受，此时此刻，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垂死挣扎的幼兽，在最绝望恐惧的时候，被赶来的母狮护在身下。 师母看到路遥这个眼神，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路遥心里更加难受，喉咙里仿佛堵了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 为什么？ 为什么不怪她？ 如果她责怪她，如果她打她一顿，或许她会好受一点，可她不仅没有，还反过来安慰她。 路遥小心看了一眼师母，对上师母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师母的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的，就只有握住她的手，久久没有释怀。 视线在空中与苏将父母的目光碰撞，她浑身一震，移开目光，不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师母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轻声说：“走吧，我们去看看你老师，他还在等你。” 长长的走廊上，光影交织着在长廊上来回辉映，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路遥感觉到师母全身无力，她伸手揽住她的腰，撑着她往前走。 从头到尾，她们始终没有跟苏将父母有一句交流，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 “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这不怪你，世事无常，谁也无法料到，意外什么会来，从今往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路遥闻言浑身一颤，她加重手上的力气，脑海中不停回响着师母的话。 是啊，从今往后，只剩她们两人，在这世界独自挣扎了。 十几分钟的路，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站在停尸间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甚至不敢触碰门把手。 这里面，躺着她这一生最敬爱的老师，那个温和的老师，从今往后，就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再过一段时间，他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最后与皇天后土融为一体。 她收回手，慢慢往后退了几步，师母回头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推开门。 她知道，师母不会逼她。 她见证了老师的死亡，她知道那种无可奈何的无奈感，她更害怕，害怕老师会怪她。更害怕的，是师母的眼泪。 颤颤巍巍地跌坐在走廊的角落里，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是放电影一样，老师的样子不停闪过。 不一会儿，停尸间里爆发出一阵凄凉的哭声。路遥伸手捂住耳朵。 她害怕听到这样的声音，更害怕看到时候崩溃的样子。 她从来都不是安慰人，更不要说，去照顾一个濒临崩溃的女人。 哭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路遥将头埋在膝盖间，直到师母的哭声消失。 她看见有人急匆匆地将师母背出来，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身体却始终没有动静。 将自己置于黑暗中，她狂躁的心能得到片刻安静。 没有人愿意成为她这样的冷血坏人。 这样的情感障碍，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她心里难受，可面上，始终都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来停尸间领取尸体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窗口透进来的光，换了一圈又一圈。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