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善谎非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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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西王母斩去三分之一精血，被大妖帝江大妖虎蛟磨灭生命之力，又被血龙联合妖界意志抹杀，曾经的至尊之下第一人，血魔寒负，终归于只剩下浑浑噩噩的灵识，以及残缺不全的神魂，境界大跌的修为。
李雪宁一剑拦下林智的杀招，护持血魔寒负最后的生机，无论如何，自己能够在魔界重生，寒负都出力极大。李雪宁不可能坐视他身死。而林智，虽然在海渊界帮助过自己，但是双方立场相反，今日不杀他，便是回报了。
“你走吧。”
李雪宁淡然说着，不愿斩杀林智，随后走到血魔寒负的身前，以自身元力不断修补他的身躯，免除他有生死之危。
“李雪宁，没想到你竟然甘愿与魔界为伍，是我妖界看错了你。”林智倾尽全力的一击，在混沌灵宝诛仙剑下也是不得寸功，即便修为强过李雪宁，依然奈何不了他，只是心头的愤怒，不甘，还是要在此刻宣泄出来。
李雪宁手中元力鼓动不停，不断滋养血魔寒负，同出一源的他们，足以互相弥补。“符合你妖界利益，便是正确？违背你妖界权益，便是错误？”
“我没有这样讲过。但魔界入侵妖界是不是错？你帮助魔界是不是错？”
“入侵这个词的确是错，将魔界的行为定义成入侵，是不是错？欺瞒是不是错？为了达成目的的欺瞒是不是错？林智，你是妖界最为接近人族理性的妖兽，你觉得呢？”
林智没有犹豫得道：“你在仙界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欺瞒就是错，入侵就是错，因为处于某种目的而行违背道义的事情，就是错。就像当初的大妖西王母族，为了族群的生机选择投靠魔界，出发点没错，但是背叛妖界，就是错。”
李雪宁点点头，并没有急着否认，而是道：“在去往仙界之前，我很认同你的想法。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行为举止总不该有错。”
林智问道：“所以你现在呢？是改变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吗？”
“我不知道。我曾经一剑斩杀天元大陆的所有生灵，一度陷入无边自愧自责的情绪之中。这是身为一个人族必然会有的心理，如果我能做到灭杀如此多的生灵而无心绪波动，才是真的罪大恶极。但我分明还有这种彻骨的痛苦。”
林智没有打断李雪宁的话语，他能感觉到李雪宁是在寻找一个能够倾吐的对象，将他心中的忧闷都发散出来。而自己，恰恰是那个最适合的存在。而且，林智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李雪宁，让他甘愿入魔。
“我遇到过很多好友，他们都说我没错，让我想开一点。毕竟我之所以斩杀天元大陆的生灵，是为了更好的复活他们。我想，这的确是一个比较正当的理由，甚至，我完全可以因为这个理由为自己开脱罪孽，此后再也不用自责愧疚。”
“但是，不是的。我见识过妖界的种族争斗，为了族群更好的生活而厮杀：我见过西王母族为了能够活下去，选择背叛妖界？我见过为了境界的提升，不惜吞噬了自己所有后辈的饕餮。而这，仅仅是让我觉得，不该有一个理由，是生灵作恶的借口。任何理由都不行。”
“随后我去了仙界。雷尊引动天雷地火，引导仙灵派清虚剑道覆灭，只是为了制造法尊的弱点，说是为了巩固自己对仙界的统治也好，为了仙界能够长久平和也好。当雷尊这样做的时候，已经破坏了仙界的平和；还有清虚剑仙东方明武，曾经的他对仙界有多么憧憬寄托，意识到一切真相的时候就有多么恼怒与愤恨。重塑仙界的理念的确没有任何错误，但这个过程却是引发仙界的无数灾难。多少清虚道弟子因此殒命海渊界。”
“还有，最终的道纯。最古老的人族至尊，曾经守护人族长久的岁月，却是在人性的黑暗下转变成冷漠的法尊。他拥有言出法随的能力，却无法改变仙界人族的思想。真是最讽刺的事情。为了找寻他的儿子，为了重演太荒往事，他不惜要破坏仙界秩序。”
李雪宁似乎有些力竭，三曜修士的元力，来修补半步至尊的血魔寒负，还是有些吃力。好在诛仙剑还能给他足够的支撑。
“所以，你看，这些人，这些妖，或者说三界万灵万物都有他的理由，都有他的借口，都有他的无奈与苦衷。你觉得他们是错的，我也这么认为。连我斩杀天元大陆生灵的做法，也是错的。”
“我选择死去。为我的罪孽偿还，唯有死，到阎罗鬼蜮受罚，才能消除我心中的愧疚。哪怕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转生，我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林智无法了解李雪宁在仙界的所有事情，但仅仅是听到简略的叙述，也可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对李雪宁是多大的冲击。换做是他，只怕心里也承担不了而选择自戕了。
“经历过这些之后，朋友的劝慰也不再正当。错就是错，你选择了以死来结束自己的罪恶？”
“是的。魔界入侵，你觉得是错，我也觉得是错。魔界背后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知道，知道了理解了体谅了，依然无法容忍。这种事情，我身为一个人族已经没有了判断能力，我的路，继续走下去，不知还会酿成多大的灾劫。所以，我选择死去，唤醒雷尊法尊最后的人形。”
“我听说，最后一战神尊出手了。”
李雪宁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身形也有些站立不稳，但他的灵识一片清明，回顾自己的半生过往，桩桩件件，没有丝毫偏颇自己。
“神尊其实就是道纯一直在寻找的儿子，在那一刻，道纯放下了所有，连同他数百万年对妻子幽兰的执念。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一件事。”
“是什么？”
“当我有人性的时候，当我有道义的时候，或者说，当我自幼生长在礼义廉耻的环境中的时候，我做任何事都必须瞻前顾后，思虑良久。”
“你的想法很危险，这与人族理念相悖。”
“我知道。只是，那一刻除了死，还有另一种方法消除自己心中的愧疚。”
“入魔！”林智道。
“没错，是入魔。当我是一个魔界之人，我卑鄙无耻也好，下流猥琐也罢。我杀人无数也好，我伤天害理做尽也罢。这就是一个魔界之人该有的风格。对于仙妖两界的生灵来说，这的确是不容天下的事情。但是，在魔界中人看来，这才是，正确！”
“魔界之人眼中的，正确？？？”林智咀嚼着这句话，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是恶人，所以行恶，这是正确。恶人行善，那才是违背他们心中的正确。”
“我认可你的观点，但是，你也说了，这对我妖界来说，就是错误。所以，我要反击，我要抗争，我要努力妖界搏出一个未来。”
李雪宁终于体力不支，缓缓收回运转的灵力，“所以，你走吧。我们只不过是在践行着自己心中认为的正确，不处于同一立场的是非争论毫无意义。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林智想起龙尊为了培育血龙，将族群内大部分龙裔献祭，只是为了凝练远古先祖的精血，突然就理解了李雪宁所说的正确与错误之分。
“善意的谎言算是谎言吗？”林智自问，托起沉重的身躯回返万妖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