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为众人抱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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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之巅尽在眼前，虚空物质也愈发浓郁，让李雪宁也近乎寸步难行。但雷尊法尊的决战之地也在这里，李雪宁决然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我不认为你对仙界没有任何感情。即便你为了毁灭仙界筹划了百万年，牺牲了无数清虚道弟子，你心中依然是放不下仙界的。当你的情感宣泄一空，你就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爱仙界。哪怕这里留给你的，苦痛更多。但遇到霜清，也是在仙界。”李雪宁道。
清虚剑仙垂下头，不让李雪宁察觉自己红润的眼眶，“你真是，很会揣摩人心啊。”
“所以，你答应了吗？”
“……”
“听说，不说话便是默认。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这是我对你的信任。”
“信任”清虚剑仙回忆起往事，“掌门信任我能说服雷尊，我却在现实面前失魂落魄，为此，整个清虚道都成为削弱法尊力量的筹码！师尊信任我，让我外出游历，再决定是否接任掌门之位。然而我贪图尘世喜乐，忘记了自己身为清虚道大弟子的使命；霜清相信我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却无能为她开脱罪名；沐成风信任我会是一代剑仙，我却成为毁灭仙界的推手之一。这样的我，还值得你，信任吗？”
李雪宁道：“人总要为自己年轻时的冲动付出代价。有些人被无辜牵连，便成为自己的罪孽。你这么多年的筹划，与其说是对仙界的仇恨，不如说是愧疚作祟，无法面对如今的你自己。旁人的信任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还信任自己是剑仙，而非，剑魔。”
“剑仙？剑魔？”清虚剑仙有些痛苦得捂住头颅，陷入无边无际的自责之中。
也许，仙界人心险恶，流言蜚语伤人；也许，师门长辈期望过高，强加意志在自己身上；也许，黎华黑市的确伤天害理。但是，这些都不是一个被仙界交口称赞的剑仙，成为剑魔的理由。
直到今日，清虚剑仙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自己毁灭仙界的理由，只是自己为自己的无能，找一个借口。
如果有魄力，会不惜一切得陪伴在霜清身边，哪怕同赴黄泉也无憾。
如果有能力，会想尽办法得说服雷尊，哪怕是仙界非议不断。
李雪宁知晓清虚剑仙内心的纠结，于是道：“最后为仙界做点什么吧。和我一起，阻止雷尊法尊的战斗吧。或者，如果我入魔了，尽全力击杀我，为仙界留下残存的种子吧。”
缓慢恢复神智的清虚剑仙，仿若从梦中醒来，看着李雪宁，再无之前的种种谋划深沉，只有身为仙界人族的清正平和。
“李道友，谢谢你。”
“肉麻的话省下，这最后的决战，还需你我合力。”李雪宁来到清虚剑仙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嗯。我明白。”
仙界之巅，混沌鼎本已失去清虚道剑仙与仙灵派术法的支撑，在靖宇日月也接连身死之后，混沌鼎终归是无法再承载无尽雷霆，任由雷霆降下凡尘。同时，混沌鼎中，自雷尊统御仙界以来，无数怨念也解脱出来，纷纷附着在雷尊身边，让原本道则合一境的雷尊，此刻也是束手束脚，难以施展全力。
同样的，无尽雷霆的轰鸣，仙界百万年来的牺牲，也成为法尊这个幕后主使者的罪孽，在雷罚道则之下，强大如法尊也被雷霆桎梏，难以发挥全力。
同样的道则合一境，同样的怨念缠身，更是都领导过仙界，然而就像是不可抗的宿命，二人终归是要分出生死的。
穿透浓郁的混沌介质与灿烈的雷霆，李雪宁与清虚剑仙终于来到了两人面前。
雷尊与法尊心思各异，皆是看着李雪宁。
“你终于来了。”
“你终于来了。”
雷尊法尊异口同声。
“哈哈哈……法尊阁下，李雪宁是我这边的人，如今他又得到了诛仙剑，这一战，你输了。”雷尊身后的雷环刺目耀眼，几乎是这混沌空间中唯一的光亮。
法尊却是轻描淡写地道：“别忘了我的赌约，还是要看李雪宁的选择。”
雷尊一手背负在后，一手端在胸前，似乎随时可以酝酿绝世之招。“李雪宁，这诛仙剑是混沌灵宝，也是你三曜奇珍的绝佳之物，加上你的神罚之力，力量衰弱的法尊，绝非你的对手。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李雪宁伤痕累累，缓步走向前，“的确，这诛仙剑拥有针对仙界之人的效用，而神罚之力更是拥有斩杀尊者的能力。但是，我为何要杀法尊？”
“哈哈哈……”与雷尊不同，法尊是双手都背负在后面，永远一幅恬淡的样子，似乎对于一切都早有所料。
“李雪宁，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很开心你能成为诛仙剑的主人。”
“不，这不是第一次。在诛仙剑世界内，我已经见过道纯了。”
“哦？我留下的诛仙剑招竟然被你破解，实在英雄出少年。那么，你认可我的道了？”
“不认可。”
“哼。”雷尊在一旁冷然道：“纵使李雪宁不愿意与我联手对付你，也不会任由你在仙界肆虐。”
李雪宁道：“雷尊大人？”
“你说。”
“混沌鼎是你的灵宝，为何会成为仙界的无尽雷池。”
雷尊毫不犹豫得道：“太一劫将至，三界各地空间也有破损，混沌之力经过太一界膜之后转化成雷霆之力，如果任由他们降落到仙界大地上，仙界早已不复存矣。为此，我将得到的混沌鼎置于仙界之巅，堵住仙界缺口，自身承接雷霆之力，护佑仙界。也因为成为仙界共主。”
“原来是这样，后世之人为何已然遗忘了您的功勋对吧。”
“遗忘便遗忘吧。我已经尽力了护持一个时代的仙界之人了，仁至义尽。”
李雪宁摇摇头，“也许对您来说，被人遗忘自己的付出才是最大的伤痛。所以，在法尊宣称要与你争夺太一至圣的位子时，你才会不惜以仙界之人的性命，铸造法尊的罪孽，是也不是？”
李雪宁言辞激烈，好似在审问雷尊一样。
片刻的沉默之后，雷尊才以洪亮的声音道：“是！”
终于吐露出自己内心的情感，即便是已经道则合一境，雷尊依然是无法面对自己。
当初的仙界，法尊因为对人性的失望，选择归隐，再不过问仙界任何事宜。而之后的时尊空尊，却是有着自己的理念，从未有过领导仙界的想法，宛如昙花一现后，便消失在三界之内，无人知晓去向。而证道成至尊的雷尊，则是承接了守护仙界的使命，尽心而为。
在海渊界得到自己的混沌鼎后，雷尊也没有吝啬得用以修补仙界之巅的缺口，以自己的身体，不断化消雷霆之力。其后，更是钦定四大派们来承载无尽雷池，以免自己无暇顾及仙界，导致雷池崩塌，成为仙界毁灭的根源。
然而，如此大功大德，却是在无数岁月之后，被仙界之人全部遗忘，再不记得仙界曾经出现的危机，也不再记得雷尊为何能够统御仙界。所有的背负，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辛劳，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身为人族至尊的雷尊，无法理解这样的人性，如果是这样，那这样的人族，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先贤早已将此道理领悟流传下来，然而，人族本性之丑陋，又是何等的令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