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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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珠和以前一样在老地方迎卓染,见着人行了礼,知道严青瑶要与卓染有事说,没敢耽搁,将人快速领到了地方。
卓染俯身一拜,严青瑶从屏风后绕出来,她抬手将卓染扶起来,说:“司业多礼,坐下说话。冬珠,给司业看茶。”
冬珠颔首,说:“是。”
“谢贵妃娘娘。”卓染坐在严青瑶对面的藤椅上,冬珠沏了茶,轻声说:“娘娘,兰嫔宫里方才宣了江太医。”
严青瑶抬手捡起桌上的缂丝团扇,说:“天愈发冷了,陛下的寒疾是兰嫔一直担心的。那小皇子呢?”
“此刻在乳娘那里哄着。”冬珠说。
严青瑶眼前一亮,笑着说:“那正好,将孩子抱过来吧。”
卓染也低头一笑,严青瑶看着冬珠跑出去了,才和她说:“等初云再大一些,司业可以时时来宫里看他。”
“谢贵妃娘娘。”卓染说:“对了娘娘,瑕丘此次来是有事想要娘娘帮忙。”
严青瑶手指在团扇上打着圈儿,闻言点点头:“司业直说。”
卓染顿了片刻,说:“之前莲花巷一事牵扯到太多人,无奈之下瑕丘只能提出让严家绣坊拨出银子救急,瑕丘知道此事尚未解决,便想帮着温公子将这些银子补回来。”
严青瑶虽然在深宫里待着,但是对于严家的事情也算是了如指掌。这次严家自掏腰包,那些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绣坊生意肯定会有一定亏损,而这事儿严应贞全部交给了温容希打理。这人可靠,平日不与各世家往来,就是旁人想贿赂也找不到人,温容希也算是将整个人放在了绣坊生意上,没有做出任何抱怨,然而对于这些生意上的事,严青瑶确实不懂。
她知道卓染突然想要帮温容希是什么目的。一是真的坑了严家,想要做些事情弥补,二是别有居心,她的目的不止是想将银子补回来。
“司业大人不会白做这些事情吧。”严青瑶朝后靠了靠,说:“想要什么报酬?”
卓染没有拐弯抹角,说:“银子。”
严青瑶笑了笑,有些难以置信地说:“本宫可记着司业大人的俸银一年少说也有九十两吧,司业会没有钱来严家绣坊帮忙赚钱?”
“娘娘说笑了。”卓染有些无奈,说:“司业是个四品官,俸银多是不错,可是这次住处施工修葺,全是官员自个儿掏的钱,况且院子里还有靠月俸的侍从,瑕丘是真的……”
严青瑶见她言辞间全都贴着司业说,知道她不肯说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不急,慢慢来。她想了想,说
:“只是本宫对绣坊生意知道的也不多,最多本宫能帮你给颜述传个信儿。”
卓染抬眸。
严青瑶却皱着眉,说:“可是司业啊,你为何不直接去找二少?他和颜述关系好,你找他可比找本宫有效。”
“贵妃娘娘恕罪。”卓染垂下头,说:“瑕丘前些日子因为康盛安的事情和二少吵了几句,二少如今怕是还在生瑕丘的气呢。”
严青瑶自然不信,中秋夜总督府里传出的郎才女貌她在宫里边都听说了,只是没有想到,两个人这么有意思。
“成。”严青瑶笑了笑,说:“此事交给本宫。你也无需担心,二少身边有颜述,不会真的与你生气,顶多会数落你几句。”
卓染颔首,说:“瑕丘谢过贵妃娘娘。”
冬珠引着乳娘进了殿内,初云才睡饱,精神头好得很,一见严青瑶就伸手要抱。卓染起身却没敢动,来了几次都没有见着小皇子,这次一见,果然是和初世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严青瑶轻轻拍着初云的后背,说:“你们先下去吧,待兰嫔那里好了,再一起用膳便可。”
冬珠和乳娘便退下了,严青瑶抱着初云到了榻前,将他放在榻上让他自己玩。卓染站在原地没动,严青瑶笑了笑,说:“你过来瑕丘。”
卓染慢慢走过来,初云躺在床上自个儿翻了身,看见了卓染便伸出手,严青瑶将他抱了起来,说:“瑕丘,坐下。”
严青瑶将初云的袖子拉下来,把他的手塞了进去,初云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卓染,不哭也不闹,卓染眨着眼睛,严青瑶将初云递给了卓染。
卓染哪里见过这么小的人,登时脑子没有反应过来,严青瑶带着她的手抱住了初云,说:“平常他连冬珠和夏穹都不让抱,今日怎么这么乖?”
卓染僵在那里不敢动,初云伸手揪住了卓染的发带,在卓染怀里笑了出来,严青瑶要将发带抽出来,初云攥得紧,朝卓染怀里钻。
“你这么讨孩子喜欢啊。”严青瑶忍俊不禁,说:“放松点,别勒着他。”
卓染受不了了,在忍不住的最后一刻严青瑶终于将初云抱了过去,她暗暗揉了揉酸疼的手臂,低头捡起了地上的红绳。
这红绳不是她的,卓染看向严青瑶,说:“贵妃娘娘,这是小皇子的吧。”
严青瑶点点头,说:“嗯,这是叶姬将军亲自做的,他没出生之前就送到了。”
卓染将红绳系在他腕上,瞅到了“伯野”两个字,想必就是初云未来的字了。她看着初云,又看了看严青瑶,低
声说:“贵妃娘娘,国子监里还有事情,瑕丘便先行告退。”
严青瑶说:“去吧。”
卓染俯身拜了一礼,便出了殿门。冬珠和乳娘在外边候着,一见卓染出来了,就都俯首示意,然后等着严青瑶的指示。
一直到黄昏时分,夏穹才从叶兰依那里过来,冬珠立刻迎了上去,说:“怎么才来,小皇子都睡了一觉了。”
夏穹低声说:“陛下睡到了方才才醒,小姐说让贵妃娘娘一起去殿内用膳呢。”
“我去喊。”冬珠上前叩响了门,严青瑶才抱着初云去了叶兰依宫内。
***
包酒楼确实不大气派,百苑楼只要是有钱人自然天天在里面混,显示不出来厉埏川的财大气粗。卓染也不吝啬,将大部分银票都给了厉埏川,所谓物尽其用,厉埏川便在皋都南边的苾湖上包了最大的画舫。
苾湖这地方可不是寻常人能来的。不管是妩花楼还是欢婇阁,里面的女子都是精挑细选的,而画舫里的姐儿不同,看上哪个给银子就成。厉埏川深知这些人的脾性,一口气弄了一个画舫的美人。
这次设宴多数来的是六大城的人,还有沾亲带故挤破头往六大城里钻的,极少数是皋都里低调的显贵,都被厉埏川叫了过来。武修亭推了这事儿,厉埏川知道他不肯来,反正他的目的又不在他身上,便由得他去了。
而来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拼了命推辞的,厉埏川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在请柬上多勾了一横,正好在自己名字上,这样看起来他心情不好,是生着气的,谁敢在厉埏川生气的时候得罪人。
况且厉埏川在莲花巷一事受赏,又因着秋闱圆满结束被初世羽提名夸了一番,厉埏川邀请的人怎么说都是沾了光的,换句话说,不去就是不给厉埏川面子,日后若是厉埏川真的拿回了冠军侯,回到北骊还不得找他们清清旧账,倒不如此刻巴结巴结,不管怎样,得先让厉埏川高兴起来,首要就是厉埏川的面子。
他们会的意就是礼尚往来,带的礼也异常贵重,厉埏川一早就吩咐好了,拒不收礼,就是要让这些人明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是何意。其实厉埏川也没这么多心思,严承轩敢暗中来,他就敢明目张胆的,总之气势上不能输。
厉埏川端坐主位上,画舫一周全是屋子,足够休憩时使用了,他也不急不忙的,酒过三巡也不见他说话。
来的人确实都是些富得流油的豪商,还有根本没有见过面的达官贵人,厉埏川虽然是总督,平日里也上朝,但不与商路有染,与这些人算是点头之交,这也酒宴过
后,就不止于此了。厉埏川瞅见了坐在席间闷头喝酒一言不发的人,系宇低声说:“主子,这人就是武连宜。”
厉埏川搓着酒杯,皱眉说:“他来得不情不愿,糟蹋了我这好酒啊。”
系宇说:“武家原本不想让武连宜来的。听说武岳让武修亭来,武修亭便将这活推给了武连宜,因此还闹了一场,他这模样,应该是被武岳骂了一顿来的。”
武岳这人怎么说呢,喜新厌旧自然有,尤其是封了侯爷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正妻是他一眼就相中的大家闺秀,可是过了几年又看上了武城名妓,花了几万两银子迎娶人家做小妾,这算是子凭母贵了,武修亭一出生立刻夺了武连宜所有的宠爱,后者则一步步被逼的走到这地步。
厉埏川叹了口气,说:“今夜目的唯有一人,来日这账得翻倍拿回来。”
侍从来到厉埏川身边,低声说:“总督,审刑院贺大人和王尚书来了。”
“哟,”厉埏川挑着眉,说:“我还以为他们俩得宴席结束了才来呢。”
说罢起身出去了,武连宜见厉埏川从面前走过,稍稍抬起了头,又很快换了壶酒。
贺熙尧和王济同俩人不是一起来的,恰巧碰上了而已,还在说话的时候就见厉埏川走了出来。厉埏川今日穿得甚是威严,玄色束袖衣袍,金丝线绣满了,银冠高高将头发挽起来,更是衬得高贵。
他身上还带着酒气,这俩人一闻就知道来晚了,还让厉埏川亲身相迎,不禁俯首忙致歉意,厉埏川却摆了摆手,说:“私宴不兴那套,别多礼,里面请便是。”
贺熙尧知道厉埏川只字不提以前的事情肯定是明白什么,他没有过多追究,足以见此人宽宏大量,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因此他恨不得将李成如的恶行全都告诉厉埏川,可是王济同在,他又不好说什么“借一步说话”,只能暂时憋住了。
王济同来就是凑个数的,王氏家族一向无风不起浪,安分是很安分,也足够冷静,厉埏川和严承轩两头都不得罪,受了恩惠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
厉埏川没有随他们一同进去,反而看向了跟在他俩马车后面停下的人,侍从搭了手,将人稳稳地扶下了马车。
系宇稍稍退了几步,厉埏川则一步跨上前,俯身行礼,说:“武侯来了。”
武岳来了。武连宜果然还是撑不住场子,武岳一来打的就是武连宜一人的脸面,他匆匆回了礼,厉埏川看出来他不是赴宴的,似乎是有什么事急着处理。
“武侯来这里是……”厉埏川说。
武岳有些
激动,他大口喘着气,说:“总督见谅,老夫来是将我那不肖子领回家去的。”
厉埏川皱着眉,武家的家事他也无权过问,况且耽搁了事情也是要算在他头上的。厉埏川沉声说:“武侯别气坏了身子,系宇,将侯爷领到画舫里找武大人。”
武侯要立刻见人,他自然不会让系宇去将人带出来,厉埏川沉思片刻,跟在武侯身后进了画舫。贺熙尧和王济同原本还没搞清发生了何事,只能随着厉埏川一同进去了。
武岳刚一进画舫,就瞅到了在角落里借酒浇愁的武连宜。他一把推开了领路的人,上前揪着武连宜的领子一拳就抡了上去。
武连宜被打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见另一拳上来了。他赶忙朝后躲着,撞倒了几个桌椅,武岳不依不饶,厉声说:“你个不肖子,老子养你是为了让你败家吗?啊?你还敢去妩花楼那种地方养小妞子,你能了是吧?”
武连宜一掌抓住了武岳的手臂,到底是年轻人,他用力将武岳的手折下去,说:“爹!你在说什么呢?我何时养小妞子了?”
“你还装!”武岳甩开了武连宜的手,喝道:“敢做不敢当是吧?人家都上门拿了这赎身的证据,这上面是不是你武连宜的名字?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不承认,老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
武连宜捡起了地上的赎身契,那上面确实是他的名字,可是根本就不是他亲手写的。武连宜皱着眉,说:“爹!这不是我签的,我没有……”
武岳冷冷一笑,说:“怎么,觉得丢脸了?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厉埏川搭着手臂看戏,系宇皱着眉,说:“主子,我们……”
“嘘。”厉埏川低声说:“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