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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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埏川身子大好便赶忙进了皇宫,初世羽病得起不了身,叶兰依和严青瑶日夜守在他身边,却还是没什么作用。
初世羽靠在金丝绣线的龙纹软枕上,他抬眸看着厉埏川,原本想着经过这事情厉埏川跟他已经隔心,可是他一好就来宫里问候,初世羽涩声说:“…弛越…咳咳,朕…对不住你。”
厉埏川垂眸,说:“陛下只是秉公处事罢了,不必跟臣说对不起。陛下身子还没好,这几日将政务交给左相他们便好,臣和武侍郎会看好皋都,陛下且放宽心,龙体要紧。”
“弛越…朕知道委屈了你,”初世羽说:“朕会想法子让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闭嘴,你也不必担心。”
厉埏川叹了口气,说:“谢陛下。”
初世羽顿时没了话说,他只觉得被厉埏川堵的嗓子眼发麻,到了唇边的话硬生生吞下去,似乎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都无法继续逢场作戏了,从前话多的一箩筐,讲个日夜都完不了,但自从崇文帝现世,厉埏川就再也失去了和他深谈的机会,往后就只能是君臣关系。
初世羽心中明了,从一开始他封厉埏川为冠军侯就是有私心的,他时时刻刻提醒着厉埏川他们的友情,却也时时刻刻将他往对立面推。这世上没有人能满腔热血一生忠诚,有太多太多因素牵着人的心。要让厉埏川放手,除了北骊根本就不存在这一个前提,别无他法。
可是不可能,即便他放了厉埏川,所谓人情纲常亦不会饶过他们。
“陛下,臣以为这皋都里并不安宁。”厉埏川仔细思索一番,转着指环说:“四年前的永、新、涂三州还是个隐患,近来皋都怪事繁多,臣等无从查起,所以臣认为,永、新、涂三州需得派人暗中查探。”
初世羽尽量抛开了他的尴尬,随着他说:“无名山虽然不高,但路途颠簸,要翻过去到永州也得个把月时间,皋都里的事情虽然草草结案,可是朕总觉得不安心。若是古羌人真的潜进皋都意图不轨,朕也没法子。”
厉埏川听出来初世羽话里的逆来顺受,又瞧着他面上毫无血色,偏偏又记起了年少时一起伤一起痛的时候了。
真是他娘的多愁善感。
厉埏川在心中暗骂一声,又平复了心绪,说:“陛下,现在表面上风平浪静,正是追查的好时机,臣愿帮陛下暗中肃清皋都内部关系,陛下给臣一些时日。”
“弛越,谢谢你。”初世羽垂眸,说:“朕在这皋都……”信的人也没几个。
他始终没有说下去,而是揉着发疼的
额角,厉埏川也不知道下半句是什么,他也不想多问,便说:“陛下放心,皋都内部若是没问题,古羌那边就可以仔细盘查。”
初世羽给了他一些赏赐,厉埏川没多说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刚出宫门,就见卓染跟着柳玉霖进了宫,前面走着的是审刑院详议官潘文磊。
潘文磊和柳玉霖先行了礼,厉埏川挂着笑,刚把腰牌拿到手心情很是不错,他回了礼,说:“潘大人这是要与陛下说事?”
潘文磊颔首,说:“之前事情多,下官终于找了个不忙的时候来,莲花巷好歹是皋都内部民区,还挨着不少大人的住处,经久不修也是个麻烦。”
“而且莲花巷旁的官沟堵的死,西丛街紧挨着其他地方臭气熏天,入夏了,眼见这一天比一天热,得要修修了。”柳玉霖接话,说:“总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进去了。”
厉埏川说:“修葺这事情不应该是工部的事情吗?”
“要是工部罗锐出面解决,其他大臣也犯不着告到我这里啊。”潘文磊叹息着,说:“这不是户部不给拨银子嘛。”
“呦,那司业来是做什么啊?这事情横竖挨不着国子监吧?”厉埏川点了点头,又朝后歪着头看着卓染说。
柳玉霖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厉埏川刚说卓染,无视他,他自然不想给厉埏川好脸色,便说:“与总督有什么关系?”
厉埏川挑了眉,说:“既然祭酒和详议使大人进去回话,司业便不必去了,那么多人进去陛下心里不免烦躁。”
“总督!”柳玉霖上前一步,潘文磊立刻拉住他,把柳玉霖拉在身后。
厉埏川是谁?刚解了禁足又受了赏,此刻谁敢惹他。潘文磊笑了笑,说:“多大点事儿?总督考虑周全,我与祭酒进去便好。瑕丘啊,你在外等候便可。”
卓染恭敬行礼,颔首说:“是。”
厉埏川看着潘文磊将柳玉霖拉进了宫门,这才笑出了声,看着卓染,温声说:“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卓染摇摇头,拖长了语调,说:“没有。”
厉埏川勾唇一笑,擦着她的肩膀往回走,示意她边走边说:“莲花巷修葺一事,关系着住在莲花巷里的寒门国子监学生,柳玉霖虽恪尽职守,但也有不少事情交给你了吧。”
卓染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有些费精力罢了。”
“严承轩没怀疑你的伤吗?”厉埏川抬手轻轻捏了捏卓染的手臂,说:“昨夜看着好的也差不多了。”
“严承轩被温容希扣在
了府里不让出来。”卓染说:“我本以为官银的事情和他也有关系,结果是我想多了。温容希这个人很精明,严应贞不舍得让他入朝为官,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厉埏川说:“我与温容希先前匆匆见过一面,没来得及说话。我记得从前他就很是会运筹帷幄,严承轩有他相助,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卓染点点头,说:“温容希和贺熙尧都是左相的学生,可是差距太大了。贺熙尧这次倒打一耙,日后见面你该如何呢?”
“该如何便如何。”厉埏川一笑,说:“二爷我是以德报怨,小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若是我,有人踢了我一脚我总得还回去一掌,这样才算是礼尚往来。”卓染看着厉埏川,说:“二爷心胸宽阔,我自是比不上的。”
行至巷角,厉埏川带着卓染的手臂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似乎忍了许久,压低了声音,说:“昨日宴席我不在,小娘子有没有安分守己?”
“不在?”卓染轻哼一声,抬眸望着厉埏川,说:“那阁楼上的那双眼睛又是谁的?难不成,是系宇?或是吴松?”
厉埏川笑了笑,说:“好聪明。”
严承轩昨日叫了柳玉霖吃酒,卓染原本还在莲花巷里清点国子监学生人数,将其记录入档,结果被中途截了去。
地方选在了百苑楼,严承轩没有大张旗鼓的,就叫了几个人服侍,柳玉霖见过严承轩的时候不多,此次吃酒,怕是别有目的。
柳玉霖虽然看起来对严承轩敬慕,事事拿他当挡箭牌,但是一到这种拉帮结派的时候,柳玉霖就出了名的犟脾气,只管着灌酒,旁的都没听进去。
“柳祭酒怎么光顾着吃酒了,这菜也不错。”严承轩说:“莫不是不合祭酒胃口?”
柳玉霖不说客套话,他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豆腐渣,皱着眉说:“严二少究竟是为了何事请柳某人过来啊?这离秋闱还好些时候,吏部不急着选人吧?”
严承轩笑了笑,说:“柳祭酒想哪里去了。我就是单纯的与你吃个饭,顺便咱大家都认识一下,这么久了都在忙,只闻其名不闻其人,多少还是有点失礼。”
柳玉霖搁下筷子,又看了看卓染,好像意会到了什么,他说:“严二少想见瑕丘就直说,哪有这么多说辞。她虽然是司业吧,但也不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卓染忙说:“各位大人说话就不要带上我了。”
“你瞧,瑕丘害羞了。”柳玉霖笑了笑,又说:“其实啊,我觉得咱们瑕丘长得真是美,换谁谁不喜欢。我敢说
,放眼整个大虞,没人能和瑕丘媲美。”
严承轩附和,说:“都传言永州女子个个绝色,瑕丘定是她们中间最显眼的,太出挑了。”
“怎么突然夸上了?”卓染露出了腕上的手绳,上面坠了两个小银铃,她抬手摸眼睫的时候银铃清脆悦耳,她坐正了身子,说:“也就各位大人不嫌弃。”
严承轩说:“这可就太谦虚了。”
“严二少,我知道你与瑕丘关系匪浅,之前很多事情都是靠二少帮忙。只是我这个人向来不站队,也不想参与到任何事情里去,所以若是你要我往严家那边……那请恕柳某无礼,这忙我帮不上。”柳玉霖正色说道。
严承轩笑了笑,说:“想哪儿去了?柳祭酒行事作风我还能不知道,今日就只是单纯的与你吃酒罢了。咱们都是为了官员选拔,日后配合少不了摩擦,这不是要提前打个招呼嘛。”
柳玉霖看着卓染,说:“二少不用强,难怪瑕丘愿意跟着二少。”
卓染垂眸,她微勾唇角,却察觉到镂空窗棂处有一种炙热的感觉,她佯装不经意的朝窗边看,就看见对面阁楼上匆匆转身的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