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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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月色
陆彧洗完澡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
从浴室里出来，少年把脱下的脏衣服收进衣篓里，转身钻进洗手间。
刚抬手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还没触上开关的按钮，客厅里就传来动静。
下一秒，他便听到姜沫和陆辉的声音。
是姜沫过来问姜宴有没有下楼。
陆彧守着面前的洗衣机，动手调成漂洗模式，站在原地没动，竖起耳朵听起客厅两人的交谈。
陆辉看着风风火火跑下楼的姜沫，顺手调低电视的声音，摇着头说没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男人不自觉紧张起来，开口问道。
姜沫不想让陆辉再去操心，没有吐露自己刚才和姜宴吵过架的事情，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是姜宴刚才好像出去了，应该是下楼买东西了吧。”
陆辉松了一口气，提醒她打电话问一下。
姜沫点点头，本想抬脚走出去，却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身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陆辉看着她像是要说些什么，主动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看着陆辉腿脚不方便，姜沫赶忙去接到手里，顺势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知道陆辉作为姐姐姐夫的同事，对姜宴就像亲女儿一样，也知道姜宴之前在容城时就承蒙男人照料。
或许如果是陆辉开口去劝，姜宴还能听得进去一点，姜沫盘算着。
“怎么了？”陆辉察觉到女人一脸犯难的模样，不免跟着担忧起来。
姜沫握着手里泛着温度的杯子，轻抿着唇瓣，在陆辉的追问下，终于开了口：“陆大哥。”
“你也知道，现在我妈走了，把宴宴一个人留在国内我总归是不放心。”
听她说起姜宴，陆辉不由得跟着蹙了眉，迎合地点了点头。
“我姐姐姐夫那个工作性质，短期内也根本照顾不到她，我之前就和我老公商量过，想着把她带到法国那边去。”
“我在那边的条件肯定也能让她生活的更好一些，况且我主要担心的还是她在这边的安全问题。”
姜沫一句一句地说着，看到陆辉不住地点着头。
姜宴总归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很多事情总没有大人们考虑的周全，她现在是唯一能照顾的上姜宴的亲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宴过得如此辛苦。
“移民暂时她还不符合条件，所以我就想着等她年龄到了，给她申请那边的大学。”
陆辉之前就知道姜沫的打算，沉思了良久，才开口说话：“这事还是得听听姜宴的意愿吧。”
姜沫眉头一拧，“我知道，所以我想着平时陆大哥也帮着好好劝劝她，她年纪还小想事情也犯轴，很多事情想不了那么长远，我知道她一直都很听您的话，说不定您劝一劝她还能听得进去。”
听着姜沫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辉自然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沉声答应了下来。
去不去国外是姜宴自己的选择，倘若到时候她不愿意跟着姜沫去法国，他这个叔叔也会供她上大学。
“那行，就多拜托您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大多打扰了。”姜沫把杯子放回桌子上，起身打算离开。
陆辉也跟着站起来，姜沫又说了一堆道谢的话，过了一会儿客厅里的动静才彻底消弭。
陆辉重新坐回沙发上，脑海里还在想着方才姜沫的话，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乱了思绪。
陆彧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言不发地就要往外走，陆辉盯着他的背影把他叫住。
“这么晚了，去哪？”
“吹吹风。”陆彧简单应了一声，头也没回，直接出了门。
初秋的夜，月色清冷，柔风拂面，走在被路灯点缀的街头，静谧而惬意。
从便利店走出来，站在路灯底下，摸出从家里带出来的打火机，陆彧直接动手点了一根烟。
微光之中，指尖一道青烟燃起，风一吹过，冒起忽明忽灭的星点。
少年夹着烟，垂头深吸了两口，吞云吐雾间，一双黑眸氤氲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将近十点钟，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几步远外的篮球场上也已经没什么声响，四下是说不出的宁静。
烟抽了半支，汹涌的心潮不见停歇，陆彧闪了闪眸子，半张脸匿与晦暗之中，眼底的情绪难辨。
几分钟的功夫，手里就只剩下燃尽的烟蒂，少年轻挑着眉眼，冷不防一抬头，瞥见马路对面匆匆走过的身影。
隐约看清那人的身形，他并没有感到惊讶，把烟头扔到脚底碾了碾，冲着对方的背影吹了口口哨。
姜宴听到声响，寻声回过头，看到陆彧微微有些诧异。
“六哥？”
“这么晚了瞎几把跑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各自的声音散在风中。
姜宴停下脚步，主动抬脚走到陆彧身边，瞟了一眼地上的烟头，微微敛起眉眼：“心烦。”
陆彧侧头瞅着她怅然的模样，薄唇翕动：“烦什么？”
虽然姜宴一向没有和别人倾诉烦恼的习惯，但想着刚才和姜沫争吵时的无力感，不由得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不想跟我小姨去法国。”
“哦。”陆彧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呢？”
姜宴本来没打算说下去，被陆彧这么一问，顺势继续说道：“我小姨不高兴啊，她想让我去那边上大学。”
彼时的夜还未深，稍稍一抬头，就能看见悬在头顶上空的月牙，小尖尖的形状，像一艘要摇曳在星河之中的小船。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过后，姜宴抬头望着月亮，听到陆彧淡声问：“为什么不想去？”
这个问题，姜沫问过她，她也问过自己，真要回答起来，有太多综合的因素。
她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有着她的家人，朋友，也有着她满心赤诚的梦想和无尽的牵挂。
虽然距离上一次和爸爸妈妈见面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但在潜意识里，她还是极度着渴望重逢的那一天的。
或许就是在不经意间一个早起的清晨，她背着书包一推开门，爸爸妈妈就站在家门口，会微笑着朝她张开手臂。
这是她埋在心间的秘密，虽然从未对任何人诉说。
但她从未停止想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