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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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一天，又是一个阴沉天色的下午。
大概算起来，昨天那忽然的一场雪已经落了整整有一天的时间了，一开始还是盐粒般的大小，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一片一片的雪花慢慢就有了小指指甲的模样，而一场狂雪降下来的时候，已然是天黑了之后的事情了。
铜钱般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来，冻苦了那些挑灯夜望的武士们，窗花一样的雪落在地上一层又盖着一层，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新雪盖了旧雪，地上的积雪又有了打到人膝盖弯还要往上一点的深度，那些平日里被人们和马蹄踩出来的空档处，只是一个夜晚就不见了泥土那浑浊的颜色，路面又是平平整整的一层，只在一些不常有脚印的地方才有一些高低的落差。
叶白柳走上两三步的阶梯，进屋前在高架起来的木板上抖掉了粘在腿脚上的雪，他敲了敲门。
“谁？”屋子里传来一个有些哑了的声音，又轻又低，是个女孩的声音。
“是我，”叶白柳推开门，左右看了看满是药香味的屋子里的三个人，他笑着点头打了打招呼，“博哈牙已经出去了吗？”
“哦，是你啊，嗯，博哈伯已经出去送药了，怎么，你是过来拿药的吗？”女孩一身驼鹿皮子的大衣，一把头发胡乱地束在脑后，小巧的脸庞上却有一双泉眼般清亮深邃的眼睛。
她手里一把小小的叶子扇，坐在一排煮的咕噜噜响的罐子前面看着炭火。
伯这个称呼在龙眼部这里有爷爷祖父的意思，叶白柳知道这个女孩，她叫做龙眼木香耳，是龙眼博哈的孙女。
从昨天到现在，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来到这间屋子了，好像每一次他来的时候，总能在这里看见这个女孩的身影，几次匆匆忙忙的说话，他们之间也算是认识。
他在背后带上了门，走了进来。
屋子里还有着其他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八九岁年纪的孩子，虽然还不知道名字，但是他也知道这个男孩是木香耳的弟弟，虽然不是亲的，却也不差多少了。
男孩抬起头来，一脸的疲惫，眼睛肿的黑了一圈，似乎是一宿都没有闭过眼睛，眼神迷离的有些呆呆的，处在随时都可能崩溃的边缘。
另一个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样子有个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老旧的毛皮袍子，一张被风割老了的脸。男人的肩微微地沉着，正抱着一个捣药的碾子，一下一下来回地滚着碾盘，他抬起头来笑一下对着点头打起招呼，睁大的眼睛里似乎泛着点点的血丝，看模样似乎也是忙了很久的样子。
“啊，对，还是昨天的那几味药。”叶白柳点点头，四处看着往木香耳那边走过去。
浓烈的药香伴着一股热气，贴着他领子上的皮肤钻进了衣服里面，一股暖洋洋的气流仿佛从他的脊背直冲进了他的四肢百骸，有一种麻酥酥的暖意。
“好，你等一下。”少女点点头起身，转向一排只是用板子和木棍粗糙制作出来的柜子，熟练地在一堆一堆的药里捡着。
女孩沉默地找着药，除了叶白柳，身体上的疲累让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麻木的像具具提线的木偶似的。
叶白柳看着女孩把找到的药都丢进一个藤编的篓子里的时候，耳朵里听见了一阵过来的脚步声，踩着雪蹬蹬的上到了门前的木板上。
女孩还没有问是谁，屋子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叶白柳意外地看了来人一眼，进来的人也意外地和叶白柳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
“飞鱼姑娘，你怎么来了？”叶白柳打起招呼。
“你怎么在啊？”龙眼飞鱼瞪大了她那双同样黑了一圈的眼睛，眉眼上跳。
“额，我是过来拿药的，张老先生那边说药好像有些不够了，还有一个人需要那些药。”叶白柳说。
“哦，那真是好巧，”龙眼飞鱼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木香，那边的药用完了，伯鲁牙让我过来多拿些备着，你看着找找。”
“嗯......”木香耳的喉咙里一阵不耐地叹气，“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等着，帮我看一下药。”
龙眼飞鱼径直走到了木香耳之前的地方，拿起了扇子接着对着一排火烧的罐子这边扇扇，那边扇扇。
“你......”龙眼飞鱼一边扇着，一边抬起眼睛，上下打量起来叶白柳，“还好吗？你昨天也出去了吧？”
叶白柳点点头说，“我还好，也没怎么帮上忙。”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事情，她的声音有些越来越低，“能活着回来就好。”
叶白柳只是看一眼过去，就大概知道了龙眼飞鱼在担忧着什么，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是一时却又觉得语塞，除了什么没事的没事的之类，说过一遍又一遍的话，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咦？”木香耳在一旁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怎么地藓没了。”
女孩踩在一个凳子上翻来翻去，最后还是双手空空地下来了。
“怎么了？”龙眼飞鱼问。
“我们这边的地藓没了，这是他需要的最后一味药，嗯......是怎么叫来着，哦！鹿之心，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木香耳看着龙眼飞鱼问，“你们那边应该能找到吧？”
“应该还有吧。”龙眼飞鱼一边回想着一边点头。
“那就好了，你去他们那边拿吧，我们这里没有了，”木香耳又叹了叹气地说，“但是你得先等我忙完才行。”
“我就知道天一亮就歇不下来，”她对着龙眼飞鱼接着说，“说吧，你们那边需要些什么。”
***
叶白柳提着盖了一张皮子的篓子最后走出来，转身带上了屋子的门。
“这边，跟我来吧，”一旁的龙眼飞鱼问，“你着急吗？”
叶白柳摇摇头。
“那我们就慢一点走吧。”龙眼飞鱼点点头，眼角微微一挑，刚想笑笑，但是转眼就被眉头上的疲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