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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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话少，开宴之后也只是问候了太后的身体和下堂几位老夫人的身子骨，表达天家对肱股之臣的关心。
李璇的冲撞似乎没有掀起风浪，林宵原以为萧溯心高气傲必定得理不饶人，谁晓得竟是没一点发怒的迹象，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完全撒手当个快活神仙。
殿内涌起歌舞丝竹管乐之声，舞姬曼妙身姿不停变换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贵女之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哪家公子值得深交，但从前最喜欢参与这种讨论的林三姑娘，今日却坐立不安，额头冒出虚汗。
林淼烦躁摸了几下白玉簪子，遇手生温却掩不住她此刻内心的暴乱。
这些舞姬搔首弄姿是什么意思？勾引皇帝还是勾引别人？
她不清楚自己这些龌龊想法从何而来，本不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可总归哪哪都不顺心，甚至今天最想看见的一幕也迟迟没有上演，娘不是说一定会让那个贱人丢个大脸面么？
可为什么林宵还没有开口说话？还没有胡言乱语？那西府素棉上的癫笑散就算不穿在身上，放在屋里久了也会使人痴狂。
现下林宵没出丑，七皇子李璇倒是直接被太后和皇上训斥了一番，林淼看得出李璇和南平王关系不错，也不知会不会牵连他。
她按照和柳欢容的设计，费劲心思拉着林宵在将军府偶遇李翌，又费尽心思让林宵也看见李翌并且对其一见倾心，这努力可不能白费了。
林淼喝了口茶压下心头邪火，朝柳欢容看去，柳欢容正在和一圈贵女说话忙碌，根本没时间做别的。
林淼愈发暴躁，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口干舌燥，她一盏茶一盏茶灌下，拿茶水的动作反倒逐渐迟缓，神情也开始时而木讷时而清醒。
林墨注意到不对劲，连忙提醒林昭，林昭小心翼翼开口询问，结果直接被林淼用簪子的事情一通冷嘲热讽，说得林昭再也不敢开口。
恰巧太后吩咐人把养在盆里的茶花全都一盆盆捧上来，赐给各个府里，花才刚到，群花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位娘娘。
皇帝不苟言笑的脸忽然舒展开了，林宵盯着前排放着的茶花，头也不抬一下。
从这股子香味儿飘进殿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柳七七前生活在宫闱暗斗中，曾经几次差点败在同一个女子的手里。
行走间步步生香的还能有谁，只会是玉贵妃，乔玉烟，乔万云的堂姐。
不过这一世的柳皇后早亡，想来玉贵妃的日子要比上一生好过多了，手握后宫大权，大约已经位同副后了吧？
说来也是巧极了，她前生不知道的事情，前生到死都没弄明白的事情，如今从林大姑娘这头全都了解了个遍。
埋葬将军府，必定要先铲除乔玉烟。
前生的对手也是这世的对手，一点没变。
林宵伸手碰了碰茶花，玫红妖艳，像极了如日中天的玉贵妃。
众人向贵妃娘娘行礼，乔玉烟向皇帝太后行礼，太后没什么反应，皇帝急急让人在身边加了把椅子，铺上软垫才叫贵妃坐下。
“让皇上太后久等了，臣妾今日是准备了助兴节目，所以才来迟了。”乔玉烟向太后赔罪，太后只挥了挥手没有更多应答。
宠冠后宫的女人永远不会得到太后的喜欢，以前不喜欢红颜祸水的柳皇后，现在更不会喜欢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玉贵妃。
也许貌若无盐的妃子才会入得了太后她老人家的眼。
林宵回座，玉贵妃满面春风笑靥如花扶着皇帝的手臂轻轻摇晃：“皇上可有兴致看一看？臣妾准备了好久。”
皇帝招架不住，在场的公子哥们又有谁能例外？
哦，是有个例外的。
林宵静静坐着，目视前方差点打瞌睡的少年郎，他睁眼时的风流让元和少女们羞红脸，闭着眼则给人假寐危险之感，尤其是不曾敛去锋芒的眉眼。
从入场至今，他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更没有发出半点意见，连李璇的冲撞都不是他主动招惹的。
置身事外，当真是来纯粹看戏的？
少女的沉静使林淼焦急。
乔玉烟一双销魂眼扫过自己右侧那方的小憩少年郎，眼里泛起淡淡的失落，转而看向皇帝时又明媚起来：“臣妾命人从江南寻来了杜若姑娘，听说杜姑娘一手琴艺红遍天下，臣妾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劝动她来为皇上太后弹奏一曲。”
皇帝一听，兴致瞬间就被勾起来了。
这两年因战事频起所以没有选秀，后宫除了柳皇后就只有一个玉贵妃入得了眼，其余妃嫔不是人老珠黄就是大字不识诗文不通，说话都费劲，皇帝连去看看她们都不愿意。
皇后行为乖张通奸叛国死不足惜，可每每记起皇后姿容，皇帝还是存了恻隐之心。
再说说美人仙境的江南，这位杜若姑娘身处其中也算是一方名妓了，卖艺不卖身，清高得很。
林宵当柳皇后那时也有臣子寻来这位才情颇高的美人献给皇帝，最后因为风尘的出身而作罢。
她见过杜若，琴是弹得好，琴技高超绝伦，世上任意一个指法都会，只是这琴心如何就不敢恭维了。
林大姑娘不懂古琴，但柳七七懂。
她还是个闺阁少女时就喜欢古琴，陆攸宁便一个一个老师换，连女子学堂里头的都请过，可每个教过柳七七的都摇摇头，称七小姐没天赋，若是当个兴趣也就罢了，要是想有所成就是不可能的。
陆攸宁倔强，柳七七承袭了这份倔强，硬是坚持要学。
正巧那时某一日两人出府上香，半路遇到个闲云野鹤般的野路子琴师抱着一把破木头古琴，那琴弦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材料，却给他弹出别样的味道。
柳七七跳下马车死拽着那个琴师要学，陆攸宁拦都拦不住，琴师也很无奈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在眼前，怎么也狠不下心一走了之，于是就教了她几招入门的。
临走前还送了她一句话：“甭听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说什么人琴合一的狗屁话。”
后来柳七七名冠京城，能写旁人作不出的曲子，能弹旁人弹不出的韵味，她方才隐隐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若琴也是人，那每弹奏一次便是故人重逢，熟稔之余还会多一些距离与生涩。
剑客讲究人剑合一，琴师讲究人琴合一，所谓合一却又不合一。
林宵听见林豫在身边嘀咕：“这就是杜若姑娘啊？看起来好像很飘飘欲仙。”
她又听见琴架放地的声音，上面的琴猛地震动了一下，发出几不可闻的瞬间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