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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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少年郎落座方才掀起轩然大波。
林豫咬着糖糕都忘了嚼，糖糕上的白色糖粉糊了一嘴，她连忙整块咽下去却又噎着了，咳嗽好一阵。
“那不会就是定国将军吧？”她猛灌一口茶顺着气，“我现在觉得南平王瞧着也不过如此，和这位的风流比起来简直称得上一句良家男子。”
“良家男子？”林宵呛了一口茶，接着笑起来，“你也是胆子大，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林豫斜眼看她：“有什么说不得的，反正你知我知，难不成你先前说不再倾慕南平王这话是在框我？”
“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
林宵低头抿唇而笑，余光轻瞥，她似乎看见前方柳欢容也在看自己。
记忆顷刻间翻涌滚烫，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似在昨日，似在眼前！
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只好拼命压制遍布全身血液里流淌着的恨意。
柳欢容身侧就是柳宛。
听说李翌登基后，她这个六姐也成了湘嫔。
在柳七七的一生中，柳宛究竟在过程里掺了什么，或者说参与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因为直到生辰那日凌迟处死之前柳宛也没有来见过自己一次。
六姐姐，是不忍？
怕是心虚！怕是恐慌午夜梦回会不得安宁！
柳宛前边就坐着各家老夫人和夫人们，林宵猛地看见一个消瘦的背影孤零零在位子上。
那是明安府柳家大房夫人，陆攸宁，柳七七的亲生母亲。
陆攸宁一个人不说话，不吃东西，就这么呆呆坐着。
林豫感觉到她身子僵直了，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怎么了？撑着了？”
掩去心中排山倒海袭来的百感交集，林宵硬生生撇过头不再看那个方向。
萧溯撑着头斜坐，黑色瞳仁映出在场人群各色各样的表情——不安、巴结、跳脱......他游走的视线顿了顿，对上不远处烟紫下裙的少女。
少女眼里还有上一刻未来得及收起的情绪，就这样一瞬间晃过，等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已经是秋波含笑，柔情似水。
她歪了歪头，对少年郎一笑，无辜又美好。
李璇看愣了，他凑到李翌旁边道：“二哥你看，刚还说那林大姑娘今日安分，这会子又给你暗送秋波了！”
萧溯听见这话微微勾了唇角，嫣红唇色仿佛是被杯里的佳酿惹醉了。
李翌越过对面第一排看了看，柳欢容和林淼同时正襟危坐，面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
他只看了一眼，后排的烟紫少女压根没注意到，还在和身边的姐妹说笑。
“诶二哥，我怎么觉着林大姑娘和从前长得不太一样了？”李璇盯着林宵看，看着看着还流露出令人恶寒的笑，“从前倒没看出这也是个美人坯子。”
“七弟还没有娶亲，莫不是喜欢她？”李翌白衣一拂，淡淡道。
李璇摸摸下巴砸吧几下嘴：“二哥若是愿意割爱，这事也不是没有余地，说来将军府嫡女的滋味大约不错。”
“七弟。”李翌不悦看着他，“不得胡言。”
又过了一阵子，皇帝和太后才从殿门口走进来，家眷纷纷起身恭迎，皇子们也不敢怠慢半分，唯有少年郎懒洋洋站起，并没有行大礼。
皇帝没责怪，太后甚至还慰问了几句贴心话，比对一旁的皇孙还关切。
李翌面不改色维持跪下的姿态，李璇小声嘟囔：“算什么东西......”
声音不大，但殿内格外安静，因此也显得清晰极了。
林宵低着头下跪，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丁点的佩服李璇。
前生她是李翌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柳皇后，倾城容貌，而李璇跟着李翌，她自然熟识得不行。
其实她也不止一次和李翌提起过李璇看自己的眼神，像是那种荒诞奸淫子弟去下等青楼窑子挑姑娘的眼神，黏在身上教人恶心。
也许李翌也告诫过吧，总之一直到她出事之前都没再见过李璇。
至于被柳欢容送进骇衙之后？
林宵的身子有轻微颤抖。
她恨不得把身上的皮剥下来，一寸一寸狠狠清洗，不过大概也是洗不掉那样极致的屈辱。
屈辱只能奉还，无法抹杀。
皇帝冷冷一瞧地上的李翌还没发话，太后先气着了：“这是什么混账话！”
众人连忙扣头：“太后息怒。”
李璇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竟然会直接落到太后耳朵里。
他不敢起身，只得赶快认错：“孙儿错了，孙儿知错！皇祖母息怒！”
李翌再行大礼开口求情：“皇祖母要当心身子，七弟他不是有心冒犯定国侯爷的。”
皇帝扶着太后上座，转身瞪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七皇子：“滚下去。”
天威不可冒犯，李璇告了退便连走带爬出了大殿，狼狈得像个落魄户。
“平身。”皇帝自下而上一挥手，皇家威压似乎缓和不少，贵女中大多人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间竟有几个连站起来坐下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个不敢大喘气坐在椅子旁边，最终还是被宫女给扶起来的。
太后咳嗽几声，显然气得不轻，林宵借着转头的功夫微微扫过萧溯的脸，见他并没有出声宽慰太后的打算，心下一愣。
她知道定国侯自幼丧父接而丧母，也算是从小养在太后膝下，怎的和太后不是很亲近？
这其中......莫非另有隐情......
萧溯喝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桃花眼眯起半分看向那头沉思的小姑娘。
她在打探，在斟酌，企图寻找出什么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萧溯朝李翌的方向慢慢转头，挑了一下眉毛又调转枪头看向林宵。
林宵还在想太后与定国候之间的恩怨，没料到萧溯看得如此直接毫不避讳，仅仅一瞬间就似乎看穿她眼底所有收敛起来的情绪。
她匆忙低头，已经来不及了。
萧溯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察觉到她对李翌非同一般。
不是爱慕，是深入心扉，哪怕挖下心头肉也无法消磨半点的恨意。
大意了，以为和重月阁合作暂且就能先将定国将军府拉到自己这边，成为未来好用的一颗利子。
如今看来，是敌是友，可否利用，尚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