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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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划过耳垂, 带过一阵**辣的疼。
蛇软趴趴地落到地上, 激起一层灰土。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方溯的声音传来, 道:“都别碰。”
蛇不算大,通体碧绿, 很是艳丽。 方溯骑马而来,衣袍纷飞, 下摆确实是如血的红梅。
“看傻了?”方溯利落地补了一剑, 直接贯穿蛇头, 面无表情道:“白教你了,这么大个活物在后面都不知道?”
“我……”
“侯爷。”萧如琢道。
“女公子也来了。”方溯转头笑道:“让殿下受惊, 请殿下恕罪。”
箭是穿透了蛇的眼睛, 萧如琢笑道:“侯爷的箭法还是那么好。当年却总是比不过我,我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赋异禀的高手,大了才知道是侯爷让着。”
方溯道:“确实是殿下天资过人。”
“我现在可不信, 侯爷不要逗我。”萧如琢道:“父皇在哪?”
“陛下在前面。”
萧如琢道:“我先去见父皇,然后回来找侯爷。”
方溯侧身让路。
萧如琢策马而去。
见她走远, 方溯道:“怎么回事?去了次兰苑去傻了?”
月明的脸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
“我无事, ”月明道:“师傅不必叫……师傅?”
方溯攥着她的手, 皱眉道:“怎么凉成这样?”
月明的脸上涌上血气,道:“师傅,您这是做什么?”
“你还指望本候做什么?”她瞥了月明一眼,不出意外地看着这孩子的脸更红,道:“给你找个手炉?”
“不是, ”月明解释道:“暖阁太热,出来后受了风。”
“受了风还敢跑到上林苑来?嫌身体太好?”方溯冷淡道:“日后难受都是你自己难受,别怨本候没提醒你。”
“谢师傅教诲。”
今天安静的出奇了。
“你在兰苑……”方溯顿了顿,道:“怎么了?”
“什么都没怎么。”月明轻声道:“就是想见师傅。”
“看见了?”
“看见了。”
“好看吗?”
“好看。”
方溯突然凑近,认真道:“哪好看?”
方溯呼出来的热气落到她脸上,让她忍不住缩了一下,但因为手还被方溯握着,进退维谷。
“都……都好看。”
“本候说的是衣服。”方溯道。
月明无奈地笑了,道:“师傅穿上最好看。”
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方溯咳嗽了一声,道:“见也见到了,是本候让人送你出去,”她看了看月明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又道:“还是本候带你逛逛?”
“我想,让师傅陪我逛逛。”
“那就走吧。”方溯道。
两个人两匹马,攥着暖手就太不舒服了,方溯道:“不若你同本候同乘?”
然后手被立刻抽了回去。
方溯不解地看着她,实在不知她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月明自若道:“多谢师傅。”
她见方溯似乎还想再问,匆匆地转移了话题,道:“今日在女公子那听了些师傅的事情,觉得感兴趣的很,不如师傅给我讲讲?”
方溯嗤笑道:“都是一些胡编的事,你找说书先生讲,比本候讲的好上太多。”
月明接下去,“还是说,师傅不愿意对我说?”
这丫头早上起来是吃错了药吗?
方溯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讲,你想听本候就讲,想听什么,和本候说说?”
“听说有位王侯曾在战场上向侯爷求亲?”
方溯一下笑了出来,“这个无趣,不讲这个行不行?”
月明不依不饶,“师傅说了,我想听什么,就讲什么。”
方溯轻描淡写道:“这事你去找鹤霖珺,断然比本候讲的精彩。”
“哦?”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五侯之一的素留候,生得一副好皮囊。”
月明只知道素留候对荣华富贵好像没什么兴趣,活得像个和尚,但战功赫赫,位极人臣。
“那日危急,”因为什么危急,有多危急,都被她一笔带过,“本候和素留候都换上了陛下常穿的衣袍,素留候走的那段路是有一位什么安庆王,据说是周成帝的兄长。”
“他……”
方溯摊手,“看上了。”
月明一脸震惊。
“当时月黑风高,鹤霖珺生的又好,看成女子也自然。后来战场上相见,那眼瞎的安庆王把本候当成了鹤霖珺,称什么若本候愿意嫁给他,他愿裂土为聘,”方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用他裂土?本候想要,自己取就是了。”
“世人皆知,是安庆王向本候求亲,却不知道他真正心心念念的美人是鹤霖珺。”
“那位安庆王……”
“死了。”
“死了?”
“不是本候杀的,”方溯无辜道:“陛下杀的,以儆效尤。”
月明点头。
“有趣吗?”
“有趣。”
“你连这都觉得有趣?”
“有师傅的故事都很有趣。”
方溯眉头一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的意思是,本候是个笑话?”
“绝无此意。”月明立刻道。
“逗你玩的,”方溯道:“你今日怎么了?”
“无事。”
“果真无事?”
“果真。”
方溯眯着眼睛,道:“你有事瞒着本候。”
月明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道:“师傅难道没有事情瞒着我?”
“哦?比如?”方溯兴致盎然道:“本候有事需要瞒着你?”
“……”月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道:“玩笑之语,师傅不要当真。”
“你今日一反常态,”方溯一把抓住月明的手腕,“究竟怎么了?”
“听了个故事,心中有些不解。”
“又偷听?”方溯调侃道。
“不经意。”她咳嗽了一声。
“什么故事?”
“不是什么新鲜故事,”月明垂下眼眸,道:“若有一天,师傅与喜欢的人在一起要付出莫大的代价,师傅还会如此吗?”
“那要看,什么代价。”
“命呢?”
“不值得。”方溯回答的太果断了。 月明还没来得及摆正自己的表情,方溯又道:“仅仅是喜欢还犯不着让本候送命,本候喜欢过的人多了,死不过来的。”
“但如果你遇险,本候可以用命来赌一把。”
“方才师傅不是说不值得吗?”月明听自己心跳如鼓,几乎听不清方溯说的话。
“本候又不喜欢你,”方溯笑盈盈道:“别拿自己比外面的那些人,听见了吗?”
月明听见这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不是外面那些人,所以方溯可以为了她搏命。
可也因为她不是那些人,方溯对她的,就绝不会是喜欢。
情爱上的喜欢。
“我……”
“还是说,谁又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月明按了按额角,她的脸色没有变好半点,突然道:“师傅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方溯没回答,摸了一把月明的脸,从脸摸到脖子。
小丫头仍是白着脸,像是大病一场,方溯一本正经,她不让她动,她就不敢动。
“不是假的。”方溯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假的?”
“本候说你不是假的。”方溯道:“没摸到人皮面具。说吧,收了谁多少两黄金,前来刺探本候。”
“师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还是你想给本候找一个?”
“不敢。”月明道:“师傅说,不喜欢彦王殿下,您觉得如意公子如何?”
如果方溯嘴里有水,她会被呛死。 但是没有,所以现在她只想抽死月明。
这都什么玩意啊?
“他?如意公子十六,又是皇子,你觉得是本候疯了,还是公子疯了?”
“那,如琢公子呢?”
“那丫头已有了婚约,只是没有昭告天下罢了。你问她做什么?”
“看侯爷仿佛对如琢公子格外上心。”
方溯呸了一口,道:“本候对你比对她更上心。”
“……”
“别多想那些有的没的,本候不成亲,”方溯抬头看了看天,“有你一个本候都够操心的了,再来一个?还是让本候多活两年吧。”
她半点都没想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
对人好成了习惯,有意克制是很难的事情。
方溯这样的人,实在不算心细如发,她日理万机,回到中州满眼皆是声色犬马,醉酒时比清醒时要多的多。
更何况,她一直觉得月明还是个小孩,萧藴告诉她的事情,她转头就忘,对徒弟如初。
“又听见本候要成亲,不要你的话了?”
“没有。”月明道。
“脸变得真快,方才还要哭一样呢。”方溯捏了捏月明的脸,“来,哭一个。”
月明任由方侯爷的贱爪子在脸上揉来揉去。
“以后受了什么委屈,直接和本候说,”方溯道:“别旁敲侧击的,当本候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
你看不出来。
她异常冷静地想。
若你看出来了,事情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谢师傅。”
“上林苑夏天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冬天倒是有熊。”方溯想了想,道:“有兔子,要玩吗?本候给你捉几个?”
完全是逗孩子的腔调。
她转头看方溯。
方溯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明媚勾人。
这双眼睛**裸地映出她的影子,只有师徒,再无其他。
惯孩子一般地惯着,宠着。
“师傅我……”
钟声响起,生生地把月明所有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那钟声冷冷的,仿佛能敲碎人的邪念和,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上林苑内有个尼姑庵,很小,”方溯解释道:“内里不过三位尼姑,先朝就有这个庵,不知为何现在还保留着。”
月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奇怪得方溯想要敲她一下。
“师傅,我想去那看看。”
“怎么?想做尼姑?”
“近来噩梦缠身,有些事情不明,”月明道:“这寺庙存在了几百年定然有存世的理由,我想看看。”
“顺道……解惑。”
解什么惑?
方溯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直觉告诉她,这与江寒衣说的,月明所谓的心魔好像有关系。
于是她凑过去理了理月明不太平展的领子,道:“去吧,最西边,解完了惑记得回侯府。”她瞥了月明一眼,道:“可别成了尼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巷尾咸鱼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