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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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那人道:“神伤一二月, 也就完了。”她顿了顿, 道:“总比现在要强上好些, 我……你若是男子, 遑论当垆卖酒,就是沿街要饭我都愿意, 可现在呢,你我同为女子, 那些话, 这几日你听得还不够吗?!”
“那又如何, ”对方冷笑道:“我为何要管别人如何说,如何做?”
“那安大人的颜面呢?你也不在乎吗?”
“……”
“安若,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仿佛这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即便不在乎旁人,那么至亲呢?至亲也不在乎?至亲的颜面也不在乎?”
“那日我确实与家母坦白, 她只把我带到颜氏祠堂,让我跪着, 让我跪在祠堂里和我爹说, 说颜大人一生直内方外、博文约礼, 却不想身后名葬送在自己女儿手上。”颜歆環低笑道:“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当真像母亲所说的那样……”
“你我二人不在乎,可安、颜两家要如何?名门望族,却出了你我这样,”她咬了咬牙,之后的话或许是太不好听了, 她没说下去,道:“这样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拂落了桌上的书,安若许久未言,忽而笑道:“是啊,是啊。我早该明白的,谢谢姐姐提点。也好,那我便祝颜小姐与沈公子,白头偕老,白首不离。”她一字一句,最后的几个字却轻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安若……”
门一下被推开了,“我可找到你俩了,敢情是在这说话,你们……歆環,你哭什么?”来的那人一惊,道:“安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颜姐姐有一方帕子,我说绣的是双凰,她说是一凰一凤,还数落我哪有两凰同栖梧桐的道理,我说哪里没有,陈皇后不是同巫女有私,不知言辞里哪里触怒了姐姐,居然惹姐姐哭了起来。”
来人嗤笑道:“哎呀,我以为是什么大事,歆環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别像个小孩似的,安若不懂事,你何必跟她计较,快别哭了,沈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安若笑道:“姐姐还不擦了眼泪,沈公子在外面呢。”
几人又说了什么,这才走出去。
月明站在屏风后,半天都没缓过来。
方才那是什么意思?
那两人……
如此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自然是不值得。
天道人伦、伦理纲常、更何况,方溯……
月明听见自己自问自答,只觉得眉心突突的疼,站都站不稳,她一直回避的事实一下子全部涌出来,疼得似乎挖了人的心。
画阁里太热了,又残存了一股脂粉味,她等了片刻,匆匆从画阁里出去。
萧如琢找她都要找疯了,见她从那边走过来,上前道:“世子。”
月明面色不虞,强笑道:“殿下。”
萧如琢看她脸色,道:“世子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去那边歇歇?”
月明摇头道:“无事,谢殿下关心,只是在暖阁里呆久了,有些头晕。”
“本殿早说夏日烧什么暖阁,从里面出来吹风头不知道要疼多久。”萧如琢末了压低声音道:“年年如此,也是挺无趣的,不如我们走?”
月明心绪繁杂,头疼欲裂,道:“走?去哪?”
“去上林苑,”萧如琢眨了眨眼睛,给冷若冰霜的脸上添了十分活气,“本殿有父皇的令牌,他们不敢拦。”
“而且,世子不想见侯爷?”
月明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世子?”
“我,”月明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臣……”
“同殿下去,也好。”她听见自己说。
萧如琢只等她这句话,带着人直接走了。
“往日都是父皇兄长还有些武官在那,本殿去过一回,但因为骑术不精,就再也没去过。”萧如琢不知怎么了,一反常态和她说话。
“那今日,殿下怎么去了呢?”
萧如琢一笑有酒窝,好看极了,道:“本殿听闻今日侯爷穿的是白衣。”
“白衣?”
萧如琢一手撑着下巴,笑道:“白衣。本殿还从未见侯爷穿过白衣呢,所以想去看看。世子见过吗?如何?”
方溯喜红喜黑喜紫,唯独不喜白,月明从未见她穿过白衣,只能摇头。
“侯爷天人之资,穿上之后定然好看。据说是桂禾坊的衣裳,下摆绣了三千朵红梅。”
“那……一定好看。”
萧如琢在提方溯时话异常地多了起来。
月明头都要炸开的同时,还要想萧如琢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萧家这两代人都对方溯有意思?
月明觉得心口压着难受,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非常异样的快感。
非常荒谬的、支离破碎的梦的感觉。
“侯爷还在中州时曾加;做过本殿的先生,本殿的字还是侯爷教的。”萧如琢道:“本殿见了世子的回帖,字和侯爷像了七分,若不是看了那么侯爷写的字,本殿还以为是侯爷代的笔。”这话是玩笑,并无别的意思。
可月明仿佛根本没听出来,道:“臣的字也是侯爷教的,像是自然。”
方溯究竟教过多少人写字?
她心不在焉地想。
之前月明还能算是有问必答,现在这一路上就几乎只有萧如琢在说话。
月明下去时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纸一样。
萧如琢在里面道:“世子,本殿一支簪子掉了,可否等下本殿?”
月明道:“殿下自便。”
马车停在烈日下,她换了位置,到树荫下站着。
萧如琢撩开帘子,见她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低声怒道:“你不是说这样的人对养大自己的人都崇敬无比吗?怎么本殿与她提侯爷,她话反而更少了?”
车夫低头,仿佛只是在看马,嘴唇也没有动一下,清晰而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去,“或许,是殿下说的话不对。”
“本殿见过方侯爷不过四面,你让本殿用方侯爷的事套她的话?”萧如琢道:“你脑内有疾吗?”
“明知道不可能能但还是信了,究竟是谁脑内有疾?”
下一秒,一根簪子就碰到了车夫的脖子上。
萧如琢笑道:“说谁,再说一次。”
“属下知错。”
萧如琢又把手缩了回去,将簪子戴回头发上。
这支珍珠簪做的十分巧妙,如同刀与刀鞘一般,这支簪子也有鞘,拔出来,锐利无比,可作凶器。
车夫碰了碰自己的脖子,摸到了血。
就不应该送她这个。
她想。
萧如琢整顿衣裳,下车。
“世子可要骑马?”萧如琢道。
月明道:“殿下呢?”
萧如琢道:“父皇与兄长们不知在上林苑何处,于其在这等着,不如去看看。”
她方才说了,是想看方溯。
月明无言点头。
萧如琢说她骑术不精,待她骑上马之后,月明发现并非如此。
萧如琢骑得非常稳,也相当熟练。
“那时候本殿五岁,”两马并驾,萧如琢像是说闲话一般地说:“是侯爷将本殿抱上了马,本殿哭喊着要下来,后来马骑的快了,她一直用手护着本殿,本殿发现也没什么可怕的。”她侧头,“世子也是如此吗?”
“臣的骑术是先生教的。”
那就不是平阳侯了。
刚回堑州时方溯事务繁忙,哪里有功夫陪着小孩骑马射箭练字?一个月能见上几面已经十分不易。
越聊下去,月明就越发现萧如琢和方溯关系很好,至少,比与萧如意的关系强上太多。
通过萧如琢的描述,月明才知道方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更有两军交战时于战场上弹破阵曲的风流韵事。
见月明听得认真,萧如琢道:“这也是父皇讲给本殿听的,侯爷从未对世子讲过?”
以方溯的性格,她没把自己当年的事编成话本已经够稀罕了,居然都没对后辈说过?
月明摇头。
她从来听的都是方侯爷如何如何嗜杀成性凶残无比,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哪里听过这些?
萧如琢口中的方溯是另一个人,那年的方溯脾气比现在差的多,能毫不犹豫地砍下人头,亦能抬手抚琴,举酒谈笑。
彼时方溯年少轻狂,写意风流,也曾鲜衣怒马,纵横九州。
“那日父皇提起为侯爷赐婚的事情,世子猜侯爷如何说?”
“如何说?”
“侯爷说余生只想镇守边疆,将家里那个培养成人,此外别无他想。”
月明一怔。
方溯很风流,她知道。
她少年时也见过方溯身边那些美人。
她再也没见过那些人是在十五岁之后。
在方溯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之后。
方溯最常告诉她的就是,别学她,学不出好。
可她还是收敛脾气,克制性子,遣散美人、教小徒弟何为好,何为不好。
都是为了,她啊。
好一番情意拳拳的爱徒之心。
她想。
月明无言,只握紧了袖中的软剑。
“世子,侯爷好像在前面。”
月明一怔,方溯确实就在不远处,白衣洒脱,她看见了二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举起了箭。
箭嗖地飞了过来。
躲,还是,不躲?
月明确信,方溯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感谢清らかな僕的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