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番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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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骁的童年，万全宠爱于一身，堪称快乐。
严厉又逗趣的父皇，慈爱又和蔼的祖母，清冷不失柔和的太傅，还有一个百般体贴特别会讲故事的紫风姨。
骊骁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他家的人口是不是太简单了？
惟恐他缺了玩伴的父皇经常下旨将那些大臣家里年纪相仿的公子少爷召到宫里来。
背过人去还偷偷跟他说：“你喜欢哪一个就留哪一个跟你一处玩耍，不喜欢哪一个，就打发了再也不用他来宫里了。”
骊骁那时候，常常觉得，这么好玩的父皇哪里吓人了？为什么大家都很怕他的样子？
他问紫风姨，紫风很是造难地想了想，几乎是敷衍地跟他说：“皇家自有皇家的天威。这叫不怒自威。”
骊骁撇撇嘴，才不信！
他三岁开始参政。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能一早起来，父皇很喜欢将他放到车辇里，带到朝堂上。下面乌呀呀跪着的站着的一群老的少的各式服色的人。
看到这些人对着座上的父皇毕恭毕敬，骊骁明白了，原来这些人真怕父皇啊。
可是为什么呢？
第一次去朝堂的时候，骊骁咬着他的祖母亲准备的小糕点，好奇地盯着跪在阶下，慨然陈词的人。
那个人说了一大堆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一双眼睛在下面骨碌碌转了个遍，最后眼睛落在一个男人身上。
嗯，这些人不好玩儿，还是他的祖母、太傅、和紫风姨好，全朝堂只有这一个好看，但是也没有太傅好看。
第一次涉身朝堂，骊骁觉得挺没劲。看了看他正襟危坐的他父皇，觉得父皇，挺可怜。这么没劲的地方，一坐就是老半天，想躺一下都不能，多辛苦啊。
怪不得父皇这么瘦，下面那一个都比父皇看着有肉。睡那么晚，起这么早，坐在这个宽宽的大椅子上，连躺一下都不能，还一坐就是这么长时间，怪不得祖母总是心疼父皇。
骊骁悄悄地将手中的糕点往他父皇手中塞。
嗯，以后再也不跟父皇抢糕点吃了。
“咳！”骊骁身后的内侍悄悄地清咳了一声。
声音不大，就在骊骁耳边。
骊骁回过头去，疑惑地拿眼询
问：嗓子不舒服了得吃药啊？
内侍：“……”
对着他们的太子殿下悄悄拿下巴点了点皇上手中的糕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殿下哎，大殿之下，不能失仪啊。
骊骁于是抬起脸来疑惑地看他的父皇：父皇不能吃糕点？因为是在大殿之上？
怪不得父皇这么瘦。他在后宫里一天要吃五六顿，父皇这大半天都在大殿上，这么辛苦连口糕点都不让吃？
骊骁有些郁闷。觉得这大殿，真不是个好地方。
看了看阶下还在慨然陈词的那个。太傅前几日曾说“下达上通，至聪之听也。为王者，须知国之有无之数。一知其弱，二知其动”。
然而那个人说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话都没有说明白吗？
骊骁有些恼怒。
你吃得肚肥腰圆的，跪一跪说一说不打紧，怎么不知道心疼我的父皇？
坐不住了，腿一弹，就要从龙椅上跳下去跟那个滔滔不绝的家伙理论一番。
然而身子一动，父皇的手不动声色地伸了过来。手里还攥着糕点，就屈手为拳，按住了他的腿。
“骁儿，刚才徐参知的本奏，你有何见解？”他的父皇清声曼问。
问他？
骊骁抬头看了看他的父皇。有些困惑的。
他是来陪着坐殿的呀？不过这张椅子明显不舒服。
迎着父皇鼓励的微笑，下面的官员的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他可不管。
父皇问了，那就实话实说呗。太傅说过了“王者但有问，臣当以实据答”。他不是臣，但他是子。“父亲但有问，子也当以实据答，是为诚实者也”。
骊骁学以致用地想了想，看了看阶下那个被父皇称为徐参知的家伙。参知是什么官他可不知道，不过总大不过太傅，大不过父皇就是了。自然也大不过他。
“臣下但有失，自当以实指正”嘛。
骊骁就张口说道：“太傅曾言，臣下但有奏，必言简而意赅，所言必有物，所指必有方，所诉必有据。徐参知滔滔数语，儿臣听之脑涨，不知所言何物。”
大殿之下是一瞬间的静。
骊骁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再瞅瞅阶下脑色发白的那个，然后再回头看父皇。
他们为什么都没了声
音？
他的父皇清声笑了起来：“徐参知，太子尚知所言必简而有物，参知为官数载，如何不如年幼太子。参知所奏，回去具节成书，呈上来罢！退朝！”
骊骁坐在父皇腿上，在车辇辘辘中回了后宫。
骊骁挺高兴。他一张口，父皇就退朝了。以后还这么干！
“骁儿，今日上朝，何感？”他的父皇咬了一口他递到嘴边的糕点，笑着问他。
骊骁眨了眨眼睛，说道：“父皇不易，上朝甚是辛苦！”
他的父皇笑起来：“可知为王为君者，勤政登朝，乃是本份。”
骊骁看了看父皇消瘦的脸颊，叹道：“以后骁儿陪父皇坐朝。父皇累了，骁儿帮父皇退朝！”
他的父皇愣了一下，然后纵声笑了起来。最后终于收了笑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果真是母子天性。你这性子，随你母亲甚多。”
母亲么？
骊骁其实极少听人说起他的母亲。
母亲于他，是个太遥远的词汇。不是不留恋，而是自小的生活中就缺失了母亲的存在，对于母亲这个词汇，多少有些茫然。
他的父皇笑道：“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尽可去问紫风。”
咦？原来紫风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从来不曾说起？
骊骁摇摇头，觉得紫风绝对是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信任和亲近。
他整日跟紫风抱怨说他家里的人口太过简单，紫风从来只是笑笑，不跟他说起任何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情。
“父皇，为何别人都有兄弟姐妹，独我没有？”抬头看着父皇，骊骁认真又委屈地问，还加了一句，“骁儿要的不是舅舅家的表弟妹。是骁儿自己的弟弟妹妹。”
头顶传来父皇轻轻的一笑：“骁儿想要弟弟妹妹了么？你倒的确有一个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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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退朝回后宫的车辇上，骊骏讲起了自己那个一出生就迫于处境不得不送给别人家收养的弟弟的故事。
骊骁睁大眼。
自从开始识字起，他倒是常在书上读到些许穷困人家，迫于家境，孩子生下来不得不送走给别人家收养的
事情。也偶尔会听到宫里内侍宫女会提及当年家境不好，生下来被送走养大卖入富贵人家为奴为仆的事情。
原来皇家居然也有着这样的事情吗？
想起讲那些故事的人提起时的泪汪汪，骊骁觉得，自己那位皇叔，挺可怜。
“皇叔，现在何处？”
骊骏摸着骊骁的头，笑了笑：“你皇叔至今不愿归宗，却忠心耿耿守着我们骊朝与西番的边境。如今已经三年了。父皇能高枕无忧地坐在这个位子上，你皇叔功不可没。”
哦？
自家国土辽阔，还没有来得及对边境了解一二的骊骁挠挠头。
骊骏笑起来：“前年为你祖母盖的那处暖阁，用的孔砖便是你皇叔派人送来的。”
骊骁的眼睛再度睁大：“父皇说的，原来是杜大将军？杜大将军是我的皇叔？”
他的确是听说过神威英挺的杜大将军的，而且简直是如雷贯耳。男孩子长到他这个岁数，或者比他大一点的岁数，对于强者，总是神往的。隔三差五进宫来陪他玩玩耍的那些孩子嘴里，常常会提到杜大将军如何如何厉害，枪法如何如何精妙，其人如何如何威武。
在向往强大的他们这群孩子眼里，杜大将军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骊骏笑了笑：“杜将军便是父皇的皇弟。”
是你的亲生父亲，是你祖母的亲生儿子，是你皇祖父临终悔恨莫及的遗憾。
玩伴儿们口中神一样的英武的杜大将军成了自己的皇叔，是什么感受？
骊骁笑得咧了嘴。杜大将军是他皇叔哎！
他的父皇是全骊朝高高在上的那个！他的皇叔是全骊朝文治武功最厉害的那个！
“父皇说，皇叔家骁儿有一位兄长？”心情瞬间灿烂了的骊骁问他的父皇。
“嗯，你的兄长，单字一个济，与你一般年纪。他日你自会见到。”
“兄长家里，有母亲、兄弟、姐妹吗？”
这个孩子，终于到了要娘的年纪了么？
骊骏怔了怔。想起了那年母妃出走宫外，自己夜里躺在父皇的寝殿里，半夜睡不着，默默望着窗外的情形。
那个时候，至少母妃在他生命中是存在过的。然而骁儿，从小到大的生活中，都没
有母亲这个存在。
现在，终于是想娘的时候了么？
收了收神，轻轻说道：“你祖母那个暖阁所用的孔砖，便是济儿的娘造出来的。我们都城的三大医馆，也是济儿的娘一手建起来的。”
哦？
骊骁的眼睛瞪得圆圆地。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三大医馆是都城首屈一指的医馆，常常进宫给他父皇看诊摸脉的无病便是三大医馆的头号医者。而三大医馆，居然是他那个兄长的娘亲建的？他那个兄长的娘亲，居然这么厉害？
骊骁长到三岁，第一次知道了，有一种感情叫嫉妒。
那个叫杜济的小子，居然有那么厉害的娘？
从出生到现在，骊骁一直以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就连他的玩伴，都是父皇叫进宫里让他挑选的。
他原以为，天下最好的无论什么，都是他的。
骊骁在回去的路上，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
长到三岁，他其实已接触过不少同龄的孩子。那些被他挑中常常进宫陪他玩耍的公子少爷们，常常会讲起自己府里的种种。谁家的娘亲偏心啦，谁家的父亲又娶了小妾了，谁家又得了一个弟弟妹妹了，谁家的兄长聪慧被夸奖了……
骊骁从来没有羡慕嫉妒过谁。
有着一个至高无上尊荣地位的父皇，他实在没有必要去羡慕谁。他的父皇宠他，他的祖母爱他，对他从小照顾到大的紫风处处体贴他。他的父皇从来不纳小妾，宫里的那些个宫女没有一个敢对他父皇有非分之想。他从来不担心他的父皇会偏心，他更从来不担心会有哪个冒出来夺了父皇对他的宠爱。
可是他忽然嫉妒那个皇叔家的兄长了。有一个被大家奉为神武的大将军的爹，有一个能建起三大医馆、能造出孔砖、能将边城的大半财富聚到手里的娘。而且还没有弟弟妹妹出来争宠。
他那个兄长，有爹，有娘，而且居然都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他一向的认知的，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最好的，应该都是自己的。
兄长有娘，娘亲很厉害。而他，没有娘亲。
骊骁默了许久，快到后宫的时候，忽然出声问了一句：“皇叔家里有小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