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当年公子昔日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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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问昔坐在床边,轻声说道:“你的身体很差。苏墨,我快要生了,我师傅答应看顾你的身体,只是你要跟我搬到将军府去。”
苏墨看了看苏问昔,神情淡淡地,带着虚弱:“阿宣,你要顾好自己。”
我既然醒过来了,至少会坚持下去,至少要坚持到你的孩子能理解这一切,能懂这一切。
苏问昔看着苏墨的神情,出了一会儿神,垂下脸来。她想自己其实并不太懂苏墨,可是她却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落寂和伤怀。这种感觉让她心里一紧,有种刺疼难当的痛意。
她下意识捂住肚子,轻声地说道:“苏墨,等孩子生下来,你跟我搬去边城吧。”
苏墨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曾经去过边城,又从边城回来了。他这一生,诸多波折,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他是他的伴读,大风大浪都是共同经历过来的,他珍惜曾经的情谊。然而事情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他曾经想要远远避开,却依旧还是回来了。
他在了无生趣的时候,遇到了苏问昔。曾经想要好好维护她,却最终还是将她和孩子卷到皇家中去。
他想,是他曾经太过小心翼翼,还是压抑隐忍得太多,所以才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苏问昔认真地看着苏墨,说道:“苏墨,我曾经救不得苏老爷,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个样子。你听我的,跟我去将军府,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就走。”
苏墨心中苦笑地想,阿宣是太天真了。皇上曾经还有所顾忌,现在这样任性,哪里是他们说走就能走?
然而毕竟没有说出来,只问道:“我在昏迷的时候,听到有婴儿啼哭。”
苏问昔轻声说道:“平妃昨夜薨了。皇上还让人压着消息。今天不宣,明
天就会宣出来。那孩子有了出身,现在就等着我了。”
苏墨默然闭上双目。
苏问昔依旧低声说道:“跟我去将军府吧,苏墨。我的孩子,总有一个是需要你的。”
苏墨喉头动了一下,说了声:“好。”
回去的时候,乔老头儿和苏墨坐了一辆马车。苏问昔和杜鸣坐了另一辆马车。
苏问昔的心情并不好。苏墨沉寂的情绪感染了她,让她在心底有种挥之难去的悲伤。
杜鸣很是担心地看着苏问昔,皇上今天居然带着那个婴儿不管不顾地到了苏府去看苏墨,再迟钝的心思他也有所察觉了。
见苏问昔难过,以为她是替苏墨难受。
就低声说道:“问昔,你可记得,皇上曾有意为我赐婚的事情?”
苏问昔自然是记的。然而杜鸣居然主动提起来,颇有些惊讶。抬头看着杜鸣。
杜鸣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和苏墨,当时同殿点了状元,一文一武,甚是风光。只是当时,长安公主相中的是苏墨,并不是我。”
苏问昔吃了一惊。想起那日在李府的别院,长安公主有意无意提起了苏墨。
所以苏墨自请当复边大军的监军,后来与杜鸣同去了边城,是与此有关么?长安公主后来执意去守孝,也与此有关么?
苏问昔忽然想到在边城初次见到苏墨的情景,公子温润如玉,一团文弱,又自带清冷,却不失亲和。淡然一笑仿佛胸有万物,心藏机锋。一个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内里胸有成竹的年轻人。
不知为什么,苏问昔的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将军,夫人,静己大师已在府里候了多时了。”
苏问昔一下马车,豆蔻就过来禀报。
苏问昔愣了一下:“静己大师过来了?怎么不让人去苏府找我?”
“大
师说将军和夫人很快会回来,他无妨。没让去喊。”
苏问昔看了看杜鸣。静己自从应了苏墨回到护国寺后,基本上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禅院,上次苏问昔去护国寺见过静己之后,再没有交集。为什么忽然主动地上门来了?
杜鸣说道:“我去安置苏墨,你去招待一下静己大师吧。”
苏问昔点点头,由着豆蔻扶着,去见静己。
静己正坐在院子当中石榴树底下的石桌旁轻啜着一杯茶。茶叶却是前次李夫人特特让人送来的竹叶茶。想来豆蔻想着兰嫔娘娘送的茶太贵重,且给一个僧人喝不合适,因此拿了李夫人送的茶叶出来泡了茶。
静己静静坐在石椅上,看到苏问昔,静静一笑,说道:“夫人心绪不佳。须知世间诸多烦恼事,皆是庸人自扰,夫人还是开解一些的好。”
苏问昔没好气地瞪了静己一眼。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如小时候可爱。
走过来,往静己对面一坐,语气不甚佳地说道:“大师所为何来?”
静己也不生气,一派好脾气地说道:“我应过苏公子,夫人生产之时,必亲来祈福。”
苏问昔还没开口说话,旁边跟过来的紫风立刻脱口问道:“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夫人要生了?”和豆蔻一齐看苏问昔,实在没有看出她有生产的先兆,不免半信半疑。
苏问昔不动声色,对豆蔻和紫风说道:“既然大师说要生了,必是不差的,你们且去让他们做准备吧。”
自家夫人发了话,豆蔻和紫风自然是去了。
苏问昔才对静己说道:“上次大师说我父亲积一生所善换我一世安逸。我且问大师,我这一世的兄长受着这般苦楚折麻,我的儿子要凭空送到别人膝下与父母隔绝亲缘,这难道就是大师说
的安逸么?”
静己脸色凝重了一分,喟然说道:“德霖施主换了夫人一生安逸,夫人焉知这世上,心意如德霖施主者并非一人。这一世的太平盛世,却是安王弃了自己的皇图霸业换来的。”
苏问昔被震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静己:“大师是说,安王,弘光大师他……”
静己垂下眼睛,脸带悲悯:“我师父已寂去,如今朝政平稳,也算偿他所愿了。”
苏问昔震惊过甚,过了许久,才缓缓问道:“这一世的种种,大师是早已预见,还是安王早有告知?”
静己看着苏问昔,淡淡一笑:“我并无预知之能。不过是来偿还德霖施主的祈愿。德霖施主希望夫人一世安逸,夫人这一世,必是一世安逸。”
苏问昔道:“若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去坐那个位子,也依然能一世安逸吗?”
静己微微一笑:“蝰蛇星暗,紫微凌空,主星已坐位以待,这个并不是夫人能以一人之力所能更改的。”
“那苏墨呢?大师只需告诉我,我的一世安逸里,是否也有苏墨的平安康健?”
“夫人与其担心将来,何不着眼现在?苏公子此生的寄托,都在夫人和夫人的孩子身上。”
苏问昔心里叹了口气,想起苏墨刚醒来时的沉寂萧索,心里甚是难过。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大师既然是为偿还我父亲的祈愿而来,又说我父亲因我不能原谅正受着诸多苦楚。那么大师请转告于他,前事种种,他不必介怀了。我的母亲,已有了自己的幸福,她尚且不在意,我又有何在意?”
“夫人心里能真正放下之时,便是德霖施主的解脱之日。”
苏问昔再也问不出别的话,起身说道:“大师为我远道而来,甚是感激。大师且请稍坐,
我让人安排了大师的起居再来相请大师。”
居然起身一径去了。
静己倒不以为意,依旧端了桌上的茶,缓缓啜饮。
苏问昔在后半夜的时候开始隐隐腹疼。她自己是学医的,知道这是真得要发作了。然而也知道,孩子一时半刻不会出来。因为苏墨的病,杜鸣最近两天休息的并不好,因此也并不想喊他。疼的时候,就忍一忍,疼过了,就躺一会儿。
五更天的时候,觉得有些难忍了,就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
杜鸣立刻醒了,见苏问昔往起坐, 立刻警觉了:“可是发作了?”一边问着,一边已经着慌得起来。
苏问昔刚过了一波阵痛,此下全然无恙,低声说道:“我睡不着了,就起来坐坐。你且继续睡罢。”
杜鸣哪里能再睡得着?苏问昔怀的是双胎,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大关,这还一生两个,又有苏问昔母亲的前车之鉴。饶是平时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有些慌了。
“哦,我去让人做准备……我先让人去找乔医正过来……”
房中虽然有些暗,苏问昔却依稀能看到杜鸣慌乱的样子,又听着他有失了主张的声音,不免发了笑:“哪有这么快?这才刚开始,能在傍晚生就算快的了。不用喊人,他们来了也没有用。你若不想睡,就陪我坐一坐吧。疼的时候还真是有些难捱……”
说着话,忽然腹痛袭来,不觉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弯了身子。
杜鸣下意识就想将苏问昔抱在怀里去为她揉肚子,手贴上去,才忽然意识到,这肚子哪是轻易就能揉的?况且这是生孩子,揉了又能怎么样?而且这疼,连治都不能治,一直要往志起立到孩子出来才能算完。
一时人有些傻,愣愣地看着苏问昔疼得弯腰强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