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理所当然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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钿钿有些呆呆地看着杜鸣。
她记得小时候，她生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守在她床前，小姨说什么他也不走，说她生了病，没有人陪，他不能走开。
多少年之后，他想守的，想陪的，换成了别人，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吗？
钿钿觉得眼里有种酸涩的热意要流出来，那种酸涩往下蔓延，一直到了喉间，再往下，到了心里，一颗心忽然觉得像被腌渍的酸梅子：“子规……”
杜鸣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是淡淡的：“钿钿，我不想让问昔误会，你有话，等她醒了当着她的面再说罢！”
钿钿再也没有再出口别的话。她已明白，无论什么话，再说下去，是自取其辱。
她的泪流下来，低声啜泣。
杜鸣没有理会钿钿的低泣，他正低头看到苏问昔脸上出了微汗，于是将她身上的薄被轻轻掀开一个角，将她的胳膊拿出来，然后轻轻抚开她脸上的一丝乱发，拿袖子拭了一下她的鼻尖。
他居然没有发现，她近些日子鼻尖上起了几个浅浅的暗斑，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
立刻想到，之前她一直吃银耳，吃雪蛤，做各种养颜膏、养颜丸，自己用，也给苏夫人和定国王妃、孟夫人用，还有一些送到了奶嬷那边。
她如此在意自己的容颜，不知道看到这几点暗斑会是什么表情。
这样想着，嘴角竟然不觉带出了一丝笑意。
钿钿看到杜鸣对苏问昔百般温柔的样子，最后竟然似乎像忘了自己的存在一样，脸上居然出现了那般温柔的笑意，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一转身，脚步急促地奔了出去。
杜鸣直到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了，才将脸转到门口看了一眼。
皇上不是没有跟他提钿钿的事情。然而他告诉皇上，他不
再纳娶，不是因为当初对苏墨的承诺，而是因为他不会做让苏问昔伤心的事情。
佳丽万千，他并不渴慕。她愿意独守着他，他也愿意独守着她。
而钿钿，既然给不了她任何希望，索性让她一次性绝望到底。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想钿钿已不是当初的钿钿。然而后来，有一天苏问昔跟他说，如若将来他敢碰一碰其余的女子，必对他下极恶之药。
他那时候忽然想，其实不是钿钿变了，而是他变了。
他记得当初在苏府的时候，他并不是太喜欢苏问昔，苏问昔也极是讨厌他。
当初两人从苏府逃出去，两人临别之前，苏问昔跟他说，倘若他日他活着，她活着，他娶他喜欢的，她嫁她喜欢的。
他当时是想过的，觉得真得不必遵守当初那个承诺。反正苏问昔并不想嫁他。
然而再见面的时候，完全是鬼使神差地，他就向皇上写了那个奏折。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苏问昔的，那更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喜欢，再见面，不曾讨厌过她，慢慢地，她就进了心里。
因为喜欢，所以她的种种，似乎都变了理所当然。而其他人的种种，似乎总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地不顺眼。
杜鸣半中间还是被皇上叫走了。临走的时候杜鸣有些为难地看看床上熟睡的苏问昔。
内侍笑咪咪地，似乎了然于心的样子，对杜鸣说道：“将军不放心，我亲自守在这里，直到将军回来。”用下巴点了点跟着自己过来的侍女。
杜鸣立刻明白，这肯定是皇上一早吩咐了的。倒没有怪他多疑不信任的意思。
有皇上亲自吩咐的内侍，杜鸣才放心地走了。
到了皇上的寝殿，内侍通报进去，得了皇上的许可，杜鸣跟着内侍往里走。
时值傍晚时分
，殿内开了两扇窗子，夕阳正偏过来，透进来一片霞红如染，殿内消了朝堂上的威严气氛，倒添了一份详和静谧。
杜鸣在内侍引领下缓步进去，闻得殿内一股龙檀香中夹着淡淡的药香。
近到榻前十步左右，杜鸣跪拜行礼。
“臣杜鸣，参见皇上。”
皇上在龙榻上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不必多礼了，起来坐吧。”
指了指榻边的椅子。
有眼色的内侍迅速引杜鸣去了椅子一侧就坐。杜鸣哪里肯全座，只着了椅子的一角，静等皇上的吩咐。
皇上开口对内侍道：“天色将晚，看看有风将起，窗子闭了罢。”
内侍立刻应着去关窗子。
回身时，皇上挥了挥手。
内侍立刻恭身说道：“奴才们就在殿外候着，随时听皇上吩咐！”
一时间殿内只剩了皇上和杜鸣。
皇上才慢慢问道：“问昔可还好？”
杜鸣答道：“并无异样。想来平妃也并不曾存害她之心。”
皇上冷笑道：“在宫中呆了数年，连自己的本份都忘了，她存不存害人之心是一回事，敢在宫里私自下药**就是死罪。”
杜鸣就没有说话。平妃是皇上的妃子，这事说起来，也是皇上的家事，他当然没有插嘴的余地。再说平妃那般对苏问昔，完全不顾及她怀孕的身子，即使知道平妃没有存别的心思，他也不会为她讲情。
皇上转而提起钿钿：“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钿钿，你有如何打算？”
杜鸣心里知道钿钿从他那边出来，定是来找过皇上了。
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他的态度，已经跟皇上表明了的，为何会再次问询？
“皇上明鉴，臣幼时，和她同在守将府，有的只是兄妹之情。离散多年，知道她身边有义母照顾，对她十分慈爱，臣甚是为她
高兴。”
皇上颇有些无奈的样子，说道：“子规，钿钿之事，非是我强你所难。只是她失父失母，却是与你有些关系。”
杜鸣一怔：“皇上，臣，不明白。”
皇上叹了口气：“母妃当日藏身于随身侍女杜梨的姐姐家产下了你，为免你被他人发觉，便让赵明庭将你抱走。谁知母妃的行藏到底被先皇找到，知道母妃产子，先皇震怒之下拘了杜梨姐姐全家，彼时其姐已身怀六甲，因受了惊吓，在牢中早产生下的孩子便是钿钿。母妃知道的时候以死相迫，先皇迫于无奈让人放了那一家人。谁知那一家人在牢中连番受了折磨，再加上惊吓过度，不久便先后去了。杜梨听说后便央赵将军派人将钿钿带到了边城，养在身边。多少年，一直不敢透露身份。杜梨在当日屠城时自尽，母妃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愧歉她甚多。得知钿钿便是当日杜梨养在身边的那个孩子后，一心想做些补偿……”
杜鸣抿了抿嘴唇。所谓的补偿就是如钿钿所愿嫁给他吗？
垂着眼睑，说道：“臣心中，已无第二人可容之地。皇上明鉴，他日钿钿若有需要臣相助之处，但是臣力所能及，臣必竭尽全力回报之。”
皇上见杜鸣说得如此冷清又坚决，也是无可奈何，叹道：“你如此态度，我自不会强你。只是我观那女子，是个执着之人。她当日通过赵知是透话，她愿在骊游和西番大王子两者间充当传话筒，全是希望对你能相帮相助。到现在，我骊朝和西番大王子修好在即，我实在不好拂她心意，你看……”
杜鸣皱了一下眉头，明白了。原来皇上顾及奶嬷的心意是一方面，顾及和西番大王子的和好又是一方面。这个时候，自然不愿得罪大王子的人
。
他不是苏问昔，自然做不来当面和皇上驳斥之事，但当然也不会就此屈服，勉强娶一个自己并不喜欢且还会惹恼苏问昔的女子，于是说道：“纳娶之事，臣做不得主。皇上不如问一问问昔的意见？”
皇上一下子被噎住了。
他自然知道苏问昔定是一百个不愿意，且他十分了解，苏问昔心里如果有一百个不愿意，当面可以跟他说出一百零一个来。
一来当初他答应过苏墨，必不会为难苏问昔。二来他此次旧毒得清，多少也得益于苏问昔。前面受了恩惠，后面便行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再者说，这种事情，怕苏墨那里也不好交待。苏墨比苏问昔难应付多了。
他原想着杜鸣一向唯皇命是从，好歹压他一压，不应也得应，没想到他对纳娶一事如此强硬坚决，倒一下子让他气闷起来。这边不答应，那边跟奶嬷便不好交待。
可真真是难住皇上了！
杜鸣怕皇上再提及钿钿之事，转话题说道：“曹都尉这几日动作颇多，居然伸手进后宫内殿撺掇娘娘妄为行事也能做出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骊骏闭上眼静静默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慢慢说道：“等了这些年，不差这一日。他鼓动安王旧部到西番生事不说，居然派死士到赤山行灭口之事。手段越发狠辣，却也越发嚣张了。他现在既然终于等到了我体内毒发当朝晕厥，想必不会再有疑虑。前几次被他收拾得干净，拿不着他的错处，这一次，总要抓他一个当面，才能永绝后患。”
杜鸣说道：“他等了这许多年，今日一旦有了动作，便不会罢手了。臣只担心，他首先发难的，必是相国。他这些年在朝中广纳朝党，颇有人脉，臣担心相国会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