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流言四处帝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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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孟相国殿外求见!”
龙床上的骊骏显见地消磨了精神,青色绕目,脸色灰白,整个人像苍老了数岁。
缓缓睁了眼睛,带着些气力不足,声音低微地说了一声:“宣进来吧。”
内侍轻悄地退出去,不一时,引孟相国轻悄地进来。
殿内是沉郁地静。内侍悄悄退出去。
孟相国先行了跪拜之礼,然后沉声说道:“皇上,乔医正回来了!”
骊骏一怔。
乔医正么?
似乎是个太遥远的名字,他不是不记得,而是刻意地要去忘记。似乎对这个人一切的记忆都是无望的希望。
当年信誓旦旦的临别之言仍然在耳。
“臣一日不能解三皇子之毒,一日不回朝!”
这一去是多少年?
他已经完全不再抱有希望。
然而这个时候却回来了么?
骊骏怔忪地出了一下神,看着孟相国没有说话。
孟相国于是说道:“乔医正昨日自边城回,杜将军派人一路护卫而至。”
骊骏的眼神动了动。是杜鸣护送着回来的么。
孟相国继续说道:“请皇上示下。”
骊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乔医正,现在何处?”
“现在将军府。昨日苏问昔身体不适,恰逢乔医正回来,便过去为苏问昔把脉一诊,昨夜便宿在将军府了。”
骊骏心里一紧:“苏问昔的身子如何了?”
“并无大碍。乃是正常反应。”
骊骏便没有再说话。
孟相国等了一会儿,未听皇上有示下,便说道:“杜将军托乔医正递了一封信给皇上。”
骊骏看看孟相国:“信呢?”
孟相国从袖子里拿出信来,替骊骏展开,才递到骊骏面前。
骊骏展目看了看,并不多的几个字。
“臣在一日,边城永安。”
坦坦荡荡又刚劲坚定的字体。
骊骏闭了
闭眼。
这几日他一直在问自己,甘不甘心。
就这样撒手而去,他不甘心,然而接任的那个是子规,也似乎没有什么不甘。
从小到大,他并没有任性过一次。然而这一次,却任性地想纵容自己一次。不是把自己看作帝王,而是兄长,只是兄长。
这些年,各种争斗,各种阴谋,各种背信弃义,各种兄弟相残,各种父子相疑,他都经历过了。心底是厌倦地,带着疲累。
他曾经想,他和子规,做君臣其实比做兄弟好,他不说,他不知,两相安。
然而身体出状况后,他想的是,这是命。江山原本就不是他的,终究还会回到别人手中。他已厌倦了同胞手足的相残,不如痛痛快快做个了结。
然而子规却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表明心迹。
告诉他,他从未对这位子有过窥伺,也不**出半分妄念。
最难的时候,最有机会的时候,他选择站在他的身后。
骊骏想,自己其实早已放弃了希望,然而现在,他忽然很想再积极地争取一次。不是因为乔医正,而是因为子规的这封信。
他其实早已不信天家的亲情血脉,然而这些年来,每每看着这个他不曾给过身份的弟弟,却总是生出几分亲情的眷恋来。
他不曾说,不敢说,不愿说,似乎隔着一层君臣,这份关系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然而子规用自己的心告诉他,不管有没有那个身份,他不曾变,不会变。
骊骏沉默了许久,最后张口,缓缓说道:“乔医正的事情暂且瞒一瞒,传苏问昔入宫吧!”
苏问昔被传入宫,至傍晚都未离宫。谣言很快在外面悄悄传了出来。一开始只是少数人议论,然而很快,整个都城都开始猜测起来。
皇上连续辍朝,太医随侍左右,而后
又召苏问昔,居然滞留宫中不出。大家猜皇上果然病情严重,居然到了苏神医都束手无策要随侍待命的地步么?
一时间人心惶惶,更有大臣到相国府打探情况。然而孟相国还是陈词旧话,皇上只是太过操劳,须得静养几日。
苏神医入宫?那是奉诏为奶嬷诊治。
奶嬷近来睡不成眠,饮食不振,皇上与奶嬷一向感情深厚,自然心疼万分,苏问昔医术颇佳,又深得奶嬷喜欢,索性留宿宫中陪奶嬷开开心,有何不可?这等事情难道还要与你等交待?
然而一连几日,苏问昔仍未离宫。宫内消息严闭难传,皇上已养过数日,仍不见上朝,众人并不知宫中情况如何,只是见孟相国出入频频,煞有介事。
很快,外面又有人悄悄传开,说宁贵妃当初曾被先皇贬出宫外,在外面为安王生了一个儿子,当时只说宁贵妃因产时体虚,婴儿产下便是死胎,实则因怕先皇加害,偷偷交给赵明庭将军收养。赵将军正是因为受了这个孩子的连累而致使边城被屠,性命被累。而那个孩子,正是今日的杜大将军。
传言一开,一下子像晴空闷雷,臣民皆惊。
很快又有人说,这天下,本属安王,全因当日先皇以安王妃相挟,迫得安王弃了争位,却仍未换回安王妃。然而先皇到底心虚,一意将安王置于眼前监视,以至于安王于护国寺郁郁而终。而西番之乱,完全是因为安王旧部被先皇迫得无容身之处,不得不出走西番。
再有人传,苏神医被皇上召到宫内,几日不出,实则是将其扣住做人质,只怕在边城镇守的杜将军起了反心,要夺回皇位。而皇上重病,力不从心,自然只有扣住苏神医威慑杜将军一棋。
皇上不上朝理事,大臣心中
猜测纷纷,多有懈殆,一时疏忽,竟然任流言频传,很快全城都在传皇上重病,奄奄一息,杜将军兵守边城,意在借机夺位。
有朝臣集到宫门外递书陈情,最后还是孟相国接的,听完后大怒,立时着人去查,很快抓了了数个造谣传谣者,当时便投到大牢以候听审。
然而皇上重病的消息一传开,流言却是压也压不住了,朝中有些大臣开始暗地里分派站队。很快曹都尉纠集了几位重臣,质疑孟相国趁皇上病重把持朝政,实则暗存异心。要知道,孟相国和杜鸣十几年师徒,亲如父子,眼下皇上避不露面,事事都是孟相国出面,其中定然有异。
孟相国愤而怒斥,当场相驳。
两派不依不饶,各不相让。
最后皇上不得不拖着病体被抬到朝堂上,与众大臣相见,以纠众听。
幕帘相隔,皇上低喘轻咳,隐忍压抑,不时有内侍递上痰盂绢帕。却还强自撑着病体训斥道:“孟相国为国操劳,替朕分扰,数日来辛苦非常,众卿为国担忧,当齐心协力,各守本职,恪尽职守才是。西番乱境,边城堪忧,朕未见众卿与朕分扰,独见众卿轻信谣言,反疑相国,是何道理?”
曹都尉当庭相跪,奏道:“非是臣等疑心相国。只是数日来,相国协理政事,批阅奏章,全是一人之见。外面流言四起,臣等万分惶恐担忧,相国依然安坐书阁,无动于衷。臣等忧虑非常,万望皇上明察是非,勿被小人所蒙蔽。”
西赵御史及几位大臣此时站出来,在曹都尉身后跪下,随着奏道:“臣等非是针对孟相国。只是外面皆传杜将军身世有异,臣等不敢妄断,然孟相国与杜将军多年师生,情同父子,有目共睹。臣等疑孟相国,实是最自然不过
。”
后面又有一大臣奏道:“听闻皇上召苏神医入宫,臣等以为,苏神医与杜将军夫妇一家,杜将军其心可疑,边境可忧,此时皇上召苏神医入宫,恐其有异心,加害皇上。皇上请三思!”
一时又跪出来几个人,齐呼“请皇上三思”。
萧山这时站出来,斥道:“西番起乱,杜将军请缨镇守边城,本是忠心之举,众位大人却因不实流言生疑生惑,却让守边将士何等寒心?皇上,臣以为,城中流言或有人故意为之,以在此多事之秋生事扰安,请皇上派人严查此事!”
东赵御史这时站出来,说道:“萧大人说的是。臣以为,城中流言乃有人故意为之。臣请皇上派人严查此事!”
皇上在幕帘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生急,胸中生热,一时间猛咳一声,忽然“咕隆”一声,一口痰堵在喉间,人登时晕了过去。
皇上当朝晕了过去,自然引得众朝臣一阵惊慌。这次看来,皇上真得是病体严重了。
孟相国还没有开口说话,曹都尉断喝一声:“既然苏神医在宫中,还不快请了神医过来为皇上诊治?”
皇上龙体事大,不知道怎么回事,谁敢轻易搬动?只好着内侍拉了屏风,隔了内外,这边一边着急等候,那边火速有人进内庭找了苏问昔过来。
苏问昔很快来了,毕竟见多识广,医术精湛,很能沉得住气。先去看了看皇上的情况,再从屏风后出来,看了看当庭分站的两派人,她虽不认识什么曹都尉、西赵御史等人,但与孟相国分派相对的,也大概能猜到是哪些人。
面上什么也不露,只冲着各位大人施了一礼,面色沉静地说道:“皇上一时急怒攻心,我确实可以施治,只是请问一句,众位大人可信我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