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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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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检查下来,邹明看着特别的累,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和邹寒屹说上两句不知所云的话,到了后来几乎是连嘴都不愿意张了,邹寒屹看着特别的揪心。

他自己就体会过检查有多消耗体力,这么多年来竟然就由着老爷子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原来他做的一点都不好,连最起码的尽孝都称不上。

检查结果要一周以后才能取,邹寒屹先开车把邹明送回家。舒念早退了一个小时,她已经做好了午餐等着这父子俩,两个人开门进屋就闻到了饭菜香味,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面想,有家的感觉就是好,不管回来的多晚,总是有人热好了饭等着。

邹明挺放心的,把邹寒屹交给舒念,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挺懂事,也顾家,是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

他借口回屋换衣服,手忙脚乱地找出藏起来的药,屋子里没水,他只好干吞进嘴里,然后躺在床上等待药效发挥。

邹寒屹和舒念在餐厅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邹明出来,只好推门进了他的卧室,老爷子身上搭了条小毯子,竟然已经睡着了。两个人左右为难,不确定他是累得慌还是饿得慌,大眼瞪小眼踟蹰了半晌,最后还是舒念当机立断伸手摇了摇邹明。

如果最近频发低血糖的话,还是吃点东西再睡比较好,从早上饿到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

邹明困乏的厉害,躺着躺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但是他睡得不太踏实,舒念一摇晃他就醒了。

“爸,您先吃点东西再睡,不想去餐厅的话我把饭给您端进来吃。”

邹寒屹趴在床前,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带着商量的口气。他记忆中很少会见到邹明虚弱的模样,老爷子好像任何时候都是精神百倍的。

“我怎么给睡着了?”

邹明实在受不了两个人都紧张兮兮的盯着他看,自己撑着床想要坐起来,但是邹寒屹已经先一步扶起了他。

“是不是检查把您给累着了?”

“是啊,没事非得带我出去瞎折腾!”

“...”

邹寒屹敛目垂眸,看着内疚极了,邹明不自然的咳了咳,

然后又不由分说的赶人。

“行了,你们俩先出去吃,我洗把脸就出来,未来儿媳妇的第一顿饭,说什么也得尝一尝。”

“...”

舒念就站在不远处,邹明说话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是她都听见了,不由自主就又羞红了脸。

“你看小姑娘脸皮就是薄,没关系的,邹大爷就认定你当儿媳妇了,以后要是阿屹欺负你,随时和我说,看我不抽他两个大嘴巴。”

“...”

邹律师觉得特别的没面子,屡次被他爹扬言要“抽大嘴巴”,并且大多数是在舒念面前。

在邹大爷不断的嫌弃和人身攻击面前,邹寒屹心里面那点担心终于变浅了些,似乎勉强可以相信他就是简单的低血糖引起的身体不适了。

其实舒念做的饭并不好吃,或者是寡淡无味,或者是咸死一窝小老鼠,与邹大爷的手艺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都不能比,她自己吃进嘴里都恨不得吐出来,但是那俩父子吃得津津有味的,邹明从始至终笑得眉眼弯弯,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像那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味道。

关于那场收购案拖不得,吃过午饭把邹明安顿好,邹寒屹和舒念顾不上休息就又马不停蹄赶回律所,下午要开一场小型的讨论会,他们需要提前整理好要用的资料。

他们前脚刚走,邹明后脚就从床上爬起来,他打开衣柜,在一件早已经旧的不能穿的衣服口袋里面摸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床边写字台一侧的门,里面有个小抽屉,锁着一把小锁子,他眼睛有点花,手也有点哆嗦,好几次没对准钥匙孔,好不容易才开了锁。

抽屉里装着一个存折,是邹寒屹这么多年来给他的各种生活费,他舍不得花,全都存起来了。还有一个文件夹,里面厚厚的一沓纸,什么类型的都有,简报、杂志、手写纸、打印纸,就像是各个年代走过来的缩影。还有一个记满了东西的小本子,他仔细地摩挲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打开。文件夹的最下面放着一张薄薄的A4纸,他缓缓地抽、出来,是一张病情诊断书。

和多少年前的那份死、刑、判、决、书异曲同工,如果非要找不同的话,前者是立即执行,这张好歹给了他等死的时间。

肝癌晚期,回天乏术了。

关于那个收购案虽然是组建了一个团队,但是邹寒屹仍旧不放心,交代下去的工作回到他手里大部分都需要他亲自返工,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往往在办公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腰都僵成棺材板了。

他写材料的时候偶尔会把手机调成静音,座机打进来也是舒念去接,那几天真的是忙昏了头,连一周之后取报告的事情都忘记了,医院打到他手机上的电话也这样被错过。

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邹寒屹每次想起这件事情都会忍不住自责,如果他稍微分一点心给邹明,或者工作少拼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多留他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这两年微博几乎成为了信息传播最快的媒介,每天早上大家上班坐在办公桌前的第一件事情是刷微博,了解最新资讯,或者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鲜的大事情发生,总要七嘴八舌聊上十几分钟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那天邹寒屹和舒念刚去了律所,办公室里一群人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地好像是在讨论一个案子,舒念好奇心重,停下脚步听了两句,据说是N市一个地方爆出一个多少年前的冤案,执法机关错把目击者当成杀人犯,从案发到结案仅用了62天,犯罪嫌疑人就被执行死刑,现在真凶出来认罪了。上面一压再压没压住,还是被胆大的记者爆了出来。

舒念跑回办公室打开电脑看了看,那个案子竟然已经上了微博热门话题,“揭秘古勒案”被阅读、转发、热议,网上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均是呼吁严惩真凶,还无辜者青白,揪出当年不负责任的办案者将之绳之以法之类的。她甚至还动了动手指头配上了长篇大论的转发意见,转发了一次,隔一会儿刷一刷关注事件最新进展。

邹寒屹已经投入到了工作中,舒念忍不住抬头和他说起这件事情,各种义愤填膺,对于办

、案机关这种草菅人命的办案方式进行了强烈的谴责,最后她被邹寒屹一个微凉的眼神扫了扫,立马把攒了一肚子的吐槽咽了回去,重新把精神投入到那场复杂的收购案中。

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凉薄心态的,不管多大的事情,多么惨烈,或者多么令人义愤填膺,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无关,那么最多只会充当一个看客的角色,最多说一些不痛不痒或者是伸张正义的话,但也仅限于此,感同身受永远只是一个理想化的词。

那一天邹寒屹和他的团队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忙得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终于在晚上九点以前把所有该写的合同都写了出来并且发给了对方。

他一口气只松了一半,结果竟然接到了侯霁恒的电话。

邹明在小区后面的小广场上晕倒了。

侯霁恒在电话里的语气微微发沉,听得邹寒屹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差点喘不上来。

舒念担心他心绪起伏太大,没敢让他开车,自己抢先占了驾驶位,邹寒屹没有和她抢,坐在副驾驶上手掌紧贴着胸口,掌心下方的心跳特别的剧烈,他突然想起邹明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好几天了,但是他又因为忙工作给抛在了脑后。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邹明刚刚被推出急诊室,邹寒屹只来得及和侯霁恒点了个头,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出口就看见邹明不省人事的模样,脸色惨白惨白的,透着青灰色,他觉得才几天没见,他爸的脸就又干扁下去一些,连正常人该有的精气神都快没有了,就像是...油尽灯枯。

值班医生喊了一嗓子寻找家属,他勉强稳了稳心神站直身子。

“你是家属?”

“对。”

“患者什么人?”

“儿子。”

“他前段时间是不是来我们医院做过检查?”

“对...”

“那为什么到时间不来领结果?”

“...”

邹寒屹抿着嘴唇,要怎么说呢,说他工作忙忘记了,这是什么烂理由?他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声音却有些哑了。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医生的表情严肃过头了,眉心都拧在了一起,看向邹寒屹的时候用得是特别费解并且责备的眼神,他低头对身边的护士说了两句话,那护士先行离开了。

邹明先被送去了病房,舒念原本打算跟着一块过去的,但是她也听见了医生语气中的非同寻常,于是拉了拉邹寒屹的手臂。

“师父,我也去。”

“你先去病房等着。”

“我陪你一起去。”

“舒念...”

“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我要陪着你。”

医生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看,邹寒屹没再拒绝,由着舒念跟在了他们身后,但是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侯霁恒已经站起身,目光看向他们走的方向。

“抱歉,老师。”

“你快过去吧,有人过来接我。”

“谢谢了。”

侯霁恒摆了摆手,人老了,身形会变,他大半辈子伏案看书写作批作业,脊背都有些弯了,身边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今天送这个走,明天轮上那个,说没就没了,他们也从刚开始的不习惯渐渐变得麻木和接受现实。

指不定哪一天就轮到自己身上了。

邹明是在他面前晕倒的,当时他们正在小广场乘凉,广场中央有个大屏幕,偶尔会播一些时事新闻之类的,刚才播的是早上舒念刷微博看的那个“揭秘古勒案”的相关信息。

原本他们是在聊舒念和邹寒屹恋爱的事情,这新闻一播出来的时候邹明立马就扭过头去,三分钟的播报结束他身子僵得动都没动,侯霁恒当时还和他开玩笑说生了个搞法律的儿子,对这些事情就是敏感的紧,他还顺便点评了两句,对于当时“从重从快”的严打政策做了剖析,指出案发到结案仅仅用了62天的各种不合理之处。

但是,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邹明竟然毫无预兆地歪着身子倒向另一边,广场的灯光投不到他们闲坐的长椅处,他去扶邹明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侧脸,手指间有种温热黏腻的感觉。

邹寒屹刚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邹明的身上,所以没有看见他指尖还残留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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