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朕这样汉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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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再醒来时已天光微亮了。
眼瞅着元旦将至[注11],京城之中的各大衙门都开始轮流休沐。胤禩今日难得赋闲,雍正爷则午时才需到造办处走一趟。歪打正着,二人一月未见,昨晚便显得格外疯狂。
胤禩睁开眼睛时候,腰还有些酸痛,但是并未想动弹,于是慢慢地端详着拔步床棚顶上红木的纹路,悬挂床帏的地方是雕花镂空出来的一副“麒麟吐书图”,《名山藏》中有载:孔子将生,麒麟吐玉书于阙星。这便是期盼天降圣贤,叫化百姓的意思了。
他微哂了下,觉得自己是思多想多,草木皆兵了。
昨晚一番共效于飞,化解了长达月余的思念之余,也让冬夜的情感再次被点燃。回京之后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无声刀戈,似乎更映衬的草原中的方方算计不过是微末毫厘。人心都是自私的,都需要自保,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身匝的四哥还在熟睡,胳膊压在自己颈项下头,就这样霸道地圈了他一夜。
胤禩无奈地略施纵容,便想起了昨夜他骑在某人身上揶揄:“四哥……如此用力,弟弟还当……唔府内缺人。”
四哥当时没搭理他,只是箍住他的腰身狠狠地再要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噬咬起耳垂:“那次在马车里就想教训你。四哥府里是缺了人,少了八弟就不行!”
此间情话,当时笑谈,回想起来,却无一不惹人动情。
胤禩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对嫂子们无甚愧疚——皇子阿哥终其一生会有无数个女人,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个女人身上得到全部,而是从不同的女子身上攫取不同的东西,家人盟友传宗接代……
但,心头知己的位置,仅此唯一。
摸了□侧熟睡之人的手,胤禩心情尚好,便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雍正爷向内侧卧着,琢磨起了事情。月余前的草原,与今兹的京畿,让他略略醒悟了在权利纠结的暴风圈之中,无人能够真正逃得过去。他已然无从知晓四哥到底有无在草原之上算计筹谋,却免不得想要再试探一下,四哥对他纵容的程度。
说起来,还是为了良嫔。
雍正爷本来是与胤禩牵着手睡熟过去的,自打重活一世,“十岁”起便多了个习惯:在手中攥一串仿照“醒梦居带回来的那串十八子沉香木”磨的出的礼佛手串。而同小八日益交好密厚,这个习惯,竟变成了每每有机会共赴巫山,便要在事后擒住弟弟的手好眠。
上辈子的胤禩何曾与他这样亲近,遂寅起能见到八弟身侧相伴,便定不是发梦了。
而当胤禩转过身去,雍正爷便很快转醒。
胤禩只觉得温热而又迷顿的气息从身后靠近了自己,光/裸的大腿架上了他酸软的腰身。
“这就醒了?”熟悉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后颈。“晨间没事,昨晚累到你了,再闭一会儿眼睛。”说罢,手掌便贴到了眼睑之上。
胤禩没动,只是顺着他那力道阖上眼睛,故意含含糊糊地发出了一声:“想事儿呐……”
雍正爷笑了,手滑下来扳住了肩膀,将人转过来:“想什么?你想多的,一准不是好事。”他不过随口虚应,自诩昨晚雄霸驰骋脉脉柔情,弟弟应再无造次道理。
胤禩却沉吟了下,像是不好意思,又似难能启齿,话再舌尖上反复滚了数次,直到雍正爷快要憋不住主动开口,方道:“是我额捏。”
“良嫔母?”
“刚刚回京,想必汗阿玛忙着处理噶尔丹余党诸事,大哥太子与内阁大臣俱无一得闲。我每想按四哥提点,圈拢我额捏与汗阿玛,却不知如何……”
雍正爷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其实给良嫔升个位份就乃皇父一句话的事情,然年前事忙,年后就要论功行赏,一旦赏赐结果盖棺论定,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四爷从不是愚笨之人,听话听音,便问道:“小八可是想让四哥帮帮忙?”
胤禩犹豫了下,不是不想麻烦四哥,而是想着如何措辞——才即能达到目的,又不惹四哥猜忌他早有筹谋。
倘若当真是面对一个19岁的少年情人,欲擒故纵达到目的,兴许不是问题。然而胤禩面对的却是个内芯里装着个年龄超过一甲子的老鬼。老鬼看他想说未说,低头筹谋样子,心里便生气了不好的预感——昔日允禩若是得了什么鬼主意,一肚子闷坏又要立个牌坊时候,便是如此表情。
果不其然,胤禩大概自觉姿态做得够了,便说:“是愧想求四哥帮个忙。昨日见讷敏,聪慧可爱。如若四哥不弃,改日抱进宫中时候,阖家团圆,能让弟弟提上一嘴……”
雍正爷一听,素来只有铜钱眼儿大的心便不痛快起来——还说是晨间琢磨的思维!这等利用十几日小儿的行径,不是蓄谋已久谁能想得出?!
然而不痛快归不痛快,转念一想,至少老八这起儿是明摆明的讲清目的,虽然眼瞅着又有试探自己底线的意思,但相较上辈子的缩手畏尾阳奉阴违,不知好出凡几!作为一个自小柔奸成性的狐狸,能做到此番,已经算是很有进步了!
其实雍正爷这人,性情是十足傲娇的。处于我可以调戏你,你却不能背叛我的范畴。他其实早已想再寻几个机会卖胤禩巧儿——管小八对自己起没起疑心,争储大业势在必行。且斗大的恩惠摆在那里,就算有一天逼不得已要将话挑明了,量胤禩也不能甩脱开去。但是若是由胤禩主动提出的半求援半试探……素习不爱授人以柄,又惯于发号施令的雍正爷,傲娇的毛病就犯了——但他自己显然并未意识到。
胤禩见他总也不开口:“是弟弟唐突了……”
雍正爷一鄂,责怪自己什么时候面对胤禩时喜欢将心情流于表面了呢?忙抓住弟弟的手表忠心:“讷敏尚小,我未曾想到。如此说来,倒是做哥哥的疏忽了。”
好吧,小八,你不是试探哥哥么?朕便让你看看,是怎样的汉子!怎样的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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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这样的铁汉,从来都是遇强则强的!
既然意识到了聪慧如小八,似乎心存试探。面对这种内心不安定感极强的小狐狸精,雍正爷便觉得来一发狠得将人直接摁在那里!
是以当日后又过了几天,寻了风和日丽的一天,雍正爷着乌拉那拉氏去皇宫之中递了牌子,说是第一回当阿玛,大格格的脸也长开了,白白胖胖十足讨喜,便想抱过去,同额娘吃顿团圆饭。若是能再见见敏嫔母八弟十三弟,便更好了。
佟贵妃何等灵巧人物?膝下唯一的儿子近年来愈发出息,噶尔丹一役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是他日后唯一的依靠,遂即便儿子长大了,情感上有些生疏,她这做额娘的,反而应当待他更好才是。
况且听四阿哥提到的这两位兄弟,一个是打小儿感情就密厚,另一个则是年岁相仿的君子之交。八阿哥的出身虽上不得台面,却听说此次生擒噶尔丹,也是同胤禛生死与共过。越是这样人物,越应该笼络麾下。
遂当雍正爷与秋阮带着大格格讷敏来到景仁宫时候,果然不见八阿哥胤禩,雍正爷的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他们高舂十分过来,没多久,敏妃便与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先后来到,十三从来同四哥交好,此世十四更是他的同母弟弟,连带着便也同雍正爷亲厚起来。于是哥仨儿亲密无间地坐在外屋唠嗑。
过了会子,胤祥便问:“今儿八哥不来么?”
雍正爷揉揉他的脑袋,说也奇巧——这辈子他救了老九,而老八救了十三,遂自打康熙三十二年之后,他同老九十三弟与老八,关系便都好了起来。而十三又特别会来事,眼瞅着四哥与八哥关系密厚,时不时便越发见攻问受望受说攻,将二人往一块儿撺掇。雍正爷不经又在心头夸赞了一番未来的怡亲王爷:“今朝瞅你八哥上朝疲惫,不闹他了。”
胤祯倒还是很直白,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大眼睛。他这辈子相较上一世乖巧很多,想来是受敏妃叫化缘故。虽然还是多向着八哥,但是雍正爷从不指望他啥,自然就多了一分宽厚。
兄弟们渐渐热络起来,雍正爷便在只言片语之中,将话题往胤禩身上引。
而到了晚膳时分,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汗阿玛大驾光临。
康熙帝听闻老四家里有喜事,自然高兴,佟贵妃多年执掌凤印,亦是很有手腕的。两厢一就和,请皇帝来吃顿饭,断不是问题。且敏嫔乃佟贵妃一手抬举上来的姐妹,又为他诞下了两个皇子,十三十四年岁同胤禛也差距十分悬殊,遂看到多余出来的三口人,皇帝并未过多疑。
一顿和乐融融的晚膳便开始了。
讷敏自然是主角,被汗玛法抱在怀中颠了颠,因由大眼睛白皮肤爱笑不哭博得了欢喜。逗了一会儿孩子,晚膳便正式开始了,因由是小范围家宴,便为着圆桌用膳,席间闲话些家常,多以关怀皇帝身体要紧。皇帝时而考校些十三十四课业,问问胤禛的工作,大家避重就轻,十分愉悦。
吃饭将毕,皇帝忽闻隔壁有清脆声音,便询问何故。
胤禛便笑着答道:“回汗阿玛,这是八弟前几天送讷敏的出生礼,小家伙喜欢的紧。”
康熙一听,有些高兴。
佟贵妃趁热打铁:“臣妾听闻,此番四阿哥立下战功,还是同八阿哥一起?”
话说到这里,话题自然就被转移到了胤禩身上。敏妃与十三何等会附和,见缝插针的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八阿哥胤禩小小地赞赏了一遍,同时捎带脚感受了把兄弟情深。
康熙龙颜开怀,念起了胤禩与其母卫氏的好来。
晚膳之后,诸位阿哥们先行告辞。而康熙手一挥:“敏嫔,去你那儿坐坐。”
临出门前的刹那,佟贵妃将带着指套的手在身前掠掠晃了一下。敏嫔温柔一笑,眼神并没有回转,却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
于后几日,就在年关将近,快要封笔的几天,康熙帝驾临了良嫔处。
后宫之中岂有笨女人,她们多半不过是缺一机会。良嫔当年能以辛者库浣衣女之身份得皇上数月宠爱,美貌聪敏可想而知。况且她原本并非寒门,乃内管领阿布鼐之女。教养有容颜有才情亦有,加之十七年来练就的待人接物温婉贤良。即便容颜早不若青春少女,却又平白比那些个小姑娘多了些无法超越的含章素质。
康熙三十六年,圣上的最后一道口谕,擢升良嫔为良妃,册封典礼年后举行。
那一日,胤禩呆在乾东三所的院落之内,将脸埋在了膝盖间,低低地笑出来。笑着笑着,脸上沾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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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清朝时候,农历初一称为元旦,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大年初一”,因为古时候没有公历。而一年皇宫之中有三个最为重要的节日,一是元旦,二是万寿节(皇帝生日),三是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