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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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离不想接这个差事。
他在官场这么多年,看遍了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自然看的出这件事里面牵扯了多方的关系和力量。
以他多年的经验,这案子里面大有蹊跷,因为看起来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都很全面,毋庸置疑,就好像有人把他该审的都准备好了,就等他判了。
换句话说,这里面的布置和设计痕迹太明显。
他早就知道朝廷对武林人士颇为忌惮,因为一旦有内乱,武林人士所造成的伤害要比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农民大很多。
但慕容山庄一直是亲朝廷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而且在武林中也颇有地位,虽然他也听到风声说慕容山庄和皇城司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但对于传闻他一向不太在意。
突然就有慕容山庄的人练什么邪功,还杀了皇城司十几个人,这也有点太离奇了,所以他判断,这里面应该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范离不喜与人交往,不考虑和别人的关系,只看重事实和证据。
所以虽然他很不讨大家喜欢,但大家对他也颇为忌惮,没人敢轻易动他,反而是都希望不要犯到他手里。
他孑然一身,没有亲人和家眷,不怕得罪人,也不怕人报复,他本身对生命看的也不是很重,总觉得活一天是一天,若哪天突然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他做事从来不去权衡个人利益,不需要给自己留退路。
很多人都不理解这种不利用关系又没有同盟的人是如何在官场上存活下来的,但也有人说是当今圣上故意在大理寺这个位置上放了这么一个生性寡淡之人。
他不会结党营私,凡事都秉公处理,如此一来,圣上可以利用他来平衡多方权力。
范离喜欢审案,他喜欢在众多复杂的线索中找出那个最关键的一个,然后他就可以抽丝剥茧,找出事情的真相。
但他却不愿意插手这个案子,因为他觉得很可能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会不了了之。
他不想顺着别人设计好的套路走,可他也不知道要彻底查清需要投入多少的人力和物力,他一向是个果敢的人,第一次遇到让他如此纠结之事,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开始理起。
刘桐带人先是去了山洞埋骨的现场,他也并非愚钝之人,看到现场的情况就觉得这是有人故意布置过的。
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有村民做证人,还有知府下面的人做帮衬,他也还是发现了这里面有一股力量在暗暗推动案情。
刘桐是个循规守矩之人,也许太循规守矩了,所以一直不敢去抗争,也从来不逾越该有的界限。
当初范离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觉得人不逾矩,那就不会因为一念之差而犯错。
可是没人知道,一个人被压制太久,一旦有了突破口,便会将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这些怨气的力量如此之大,大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守了这么多年的规矩,其实心里已全是不满和恨意。
从心底里他就瞧不上这些规矩,只是他知道这是做人之道,他必须要给人一个如此的形象才能生存下去。
他在家受自己夫人的窝囊气从来不敢反抗,因为他知道一旦反抗了,势必会鸡犬不宁,而这样的代价是他承担不起的,所以他选择隐忍。
而在国色天香楼与三姑娘的相遇,让他知道原来自己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这种生活新鲜刺激,激发了他的自我意识,让他想飞扬跋扈的做一次人。
这所有的所有,都影响了他对案情的判断。
他不想再守规矩了,他想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他想让自己心爱之人可以沉冤得雪。
于是,他忽略了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毫不犹豫的随着那股暗流,将矛头指向了慕容家。
范离当然注意到了刘桐的变化,一向内敛的人突然变得有些张扬,但其中的缘由他却不得而知。
如果推测没错,那现场必然是布置好了的,以刘桐的严谨,为什么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这与他最近的变化是否有关?
范离不喜欢在人身上太劳神,所以他虽然发现了不对劲却也懒得去理。
俗话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刑部和审刑院的人也不是傻子,三司会审时他自会用自己的方式一一去质疑那些疑点。
至于刘桐,等之后有时间了他再去确认到底这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数吧。
现场取证,各种人证的质询等等全部进行完毕,需要交给大理寺做最终的决定,是否要将慕容山庄的相关人等直接抓来审问。
范离任由卷宗趴在案上,既没去翻阅也没有去理睬,每天就当没这回事一样的上朝,处理公事,回府。
他就想等着,看谁等不及了主动窜出来找他,他想就算是没人敢来,也会有人在圣上耳边传闲话,那到时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幕后元凶了。
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与案件完全无关的,而且还是他在朝廷中唯一有心的结交一个人。
那日他刚刚回府,下人就递上了一个帖子,他心里暗笑了一下接过来扔到了书案上,并不着急翻阅,他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那个蠢蠢欲动的一方。
等他气定神闲地喝了一杯茶打开拜帖一看,居然是厉名池!
自打厉名池回朝后范离就一直侧眼观瞧了一阵,虽然范离不喜欢与人交往,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厉名池可能很对自己的胃口,大约是觉得自己和厉名池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吧。
厉名池的拜帖一来,让他立刻觉得自己可能看走了眼,他居然也来说项。
姑且听听。
厉名池如约而至。
范离虽然不喜应酬,但还是客气地让下人准备了茶。
两人在他的书房里落座。
厉名池并未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
“范大人,在下想来拜访已有多时,怎奈公务繁忙,赶在这个点上其实非我所愿,想必范大人也会觉得我有所图,因为我的确是因为这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埋骨一案而来。”
厉名池喘了口气,范离未做任何反应。
厉名池接到,“这一案关乎到朝廷和江山社稷的稳定,不可谓不重要,但我并未接触到案子的任何实质性内容,所以不知道其中隐情,只是……”
“既然厉大人并未深入了解到案情,为何要用隐情二字?”范离挑衅的口吻一点都不含糊。
厉名池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只是淡淡一笑,“凡天下之重案都必有隐情,不知范大人可赞同?”范离仍是不置可否。
“我来,”厉名池继续自说自话,“只为和大人探讨当今局势,想知道大人是否与我一样希望为当今圣上分忧,希望救广大黎民百姓于水火。”
“厉大人这帽子扣的太大了,试问此话一出,朝上有谁敢回答个不字?”范离仍是一副揶揄的口吻。
“如何回答和真心希望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我认为范大人和我一样是立志为此一生不悔的,我来,既是认为范大人跟我是同路人,也是希望范大人相信此次我是为社稷的稳定和百姓的疾苦而来,并无其它私心。”
见范离仍未答话,厉名池站起身来,“范大人,此番厉某唐突了,就此告辞!”范离并未挽留,让人送厉名池离开,之后就陷入了沉思。
他发现自己其实完全相信厉名池所说的,没有任何怀疑,这和他之前判断的一样,厉名池在他看来,就是心系社稷和百姓的一好官。
至于他今夜到访一直提到稳定,那也说明了他的立场,他不希望这件事就此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其实岂止是厉名池,他自己也不希望。
而厉名池敢在这个点上来找他,也算是他坦荡的表现,不在乎别人说自己有立场和倾向。
厉名池到底是不是和慕容山庄有什么牵连才来的,这点范离虽然也有些疑惑,但凭自己看人的直觉,觉得厉名池并非徇私枉法之人。
今晚他不好立刻和厉名池做友好状,因为毕竟与在查的案子有关,如果厉名池果然跟他是一路人,相信他也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