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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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一月中旬,大寒。
这是一架波音737客机,机身宽敞而平稳,穿过层层白云,飞行在万米高空中。
这是高洋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坐这么长航线的飞机,从bj到瑞士苏黎世,一共要飞行六个小时,这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不过对于第一次出来见世面的高洋来说,实在是颇为新鲜和兴奋的了。
高欢对孩子们的约束一贯严厉,除了出国求学的高澄,他和所有弟弟目前都没有走出过国门。这一次还是高澄对高欢说要趁着暑假带弟弟出国去玩玩,正好遇到高欢临近春节心情不错,也就答应了,不过规定他们必须在农历二十三,小年时候赶回来,否则再不准他带任何一个弟弟出去。
高洋算了算,他能和哥哥在欧洲呆上十来天,还是挺充裕的,所以高兴到不行,活像一只被禁锢许久,突然被释放出笼的小鸟,立即拍打着翅膀欢快高飞了。
高澄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两人都是商务舱,座椅很宽大,高澄看了几张报纸,就倚靠在放低的沙发椅靠背上睡着了。只有高洋,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明明空姐已经来将窗子的遮阳板拉下来了,等空姐走了,他还是悄悄将遮阳板拉开,朝窗外张望。
这个小小的窗口,让他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见识到了很多以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真实景物。他看到了阳光下的地中海和爱琴海,被那迷人的风景所吸引,凝神屏气地欣赏了很久,生怕错过了它们的任何一丝美丽。由于飞得太高,他无法看到海波浪在阳光下闪耀金光的样子,但是光看着那无边无际的宝石蓝,就足以让他陶醉惊叹的了。
他甚至开始构想,将来和高澄在这样的大海边拥有一座房屋,早上一起看日出,黄昏一起看日落。正午去游泳,下午在沙滩上漫步。看着高澄那身白皙的肌肤晒成阳刚味十足的古铜色,还有穿着泳裤时,所露出的紧窄腰线,抚摸遍他线条流畅的全身,最后吻上他小腹中线处的绒毛……
也许在他的撩拨之下,高澄会搂住他的肩头,揉着他的头发,发出情动之时诱人的呜咽和吟哦,性感而平坦的小腹,也会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仿佛在向他发出致命的邀请。那时候的他,一定恨不得死在高澄的身上,做个享受极乐的风流鬼。
高洋想起了他最近看过的一本诗集,是当红的才子诗人海子写的,其中有一句在学校里热传,叫做“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嗯,这真说中了他梦想中的自由生活。
当然,他没兴趣劈柴,没兴趣喂马,更没兴趣写信给每一个亲人诉说自己的幸福,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很自私,很懒惰,他的追求就是在这样一所面向大海的房子里,把他的哥哥反过来掉过去的,从早搞到晚,从晚搞到晨。等腰酸腿软地起床推开窗子时,就是春暖花开了。这样的生活,就算过一百年,也是过不够的。
高洋想着想着,终于将视线从窗口收回,转移到高澄身上。也许再美的景色,他终有一天会看够,可身边的这处景色,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
万里高空,飞机高高翱翔在白云之上,阳光在此时分外明媚,天空更是前所未有的蓝。高澄的衬衣外面套了件羊毛衣,本来机舱里温度正好,但是长久的阳光照耀,他还是热了。可他睡得香甜,并没有被热醒,光洁的额头沁出了薄薄的汗湿,连鼻翼周围也有了一点点汗珠,好像清晨时候出现在叶片上的露水,在阳光下流动着璀璨的光。
高洋打消了给他盖上毯子的想法,而是取出自己的帕子,悄悄给他擦了擦汗。
高澄应该是没有睡熟,所以被他擦了没几下,就醒了,睁开又几分迷茫睡意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了看他。
“嗯?”
“我看你睡得热了,给你擦擦汗。”高洋晃了晃手里的手帕。
高澄不再疑惑,而是扶着腰有点费力地坐直了,保持这样的姿势睡了两个小时,身上自然会有些麻木和僵直。略微活动了几下,他自己给自己脱下了羊毛衣,然后顺手将衬衣的扣子一连解开了三颗,“还真是热,暖气吹得口干舌燥,心里也燥得慌,透不过气来。”
高洋连忙将面前小桌上的一杯已经凉掉了的咖啡递给他,他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喝。高洋估计他口干,喝咖啡这样的饮料会更渴,于是将自己的橙汁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喝了两口就不喝了,放下杯子,双手交叠着抱在胸前,微微蜷缩起身体。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高洋想到自己在飞机起飞大约一个小时候,因为飞机遭遇了气流有点颠簸,他一度晕机,好在后来慢慢挺过去了。现在飞得平稳,按理说高澄不至于这时候开始晕机啊。
高澄并不回答,只是继续保持着这个动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头,高洋低头查看,只见他的眼睛里也没什么神采,反而有几分疲惫,眉头也微微皱着。
“这是怎么了,头晕吗?”高洋从随身的小包里摸了摸,取出了一小瓶风油精,倒了几滴,给高澄的额头和太阳穴处点了一点,希望这样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高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因为背过了阳光,阴影里的脸色似乎也有点苍白。
高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如果只是晕机,不至于说话也如此费力,或者是难受到不想说话。他见高澄的双手仍然交替环在胸前,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哪里难受哪里有痛痒,关切之下,伸手在他胸前摸了摸。只觉得衬衣有点潮湿,应该是被身上的汗水浸透了。难道是热得不舒服?可这里好像也没多热啊,难道是因为身体不适出了虚汗?
高洋准备起身去叫坐在后面不远处的陪同人员。这次两人出远门,娄昭君怕两人遇到什么危险,就派了两名勤务跟随。谁也不会想到在商务舱里能有什么危险,所以那两人此时也在闭目养神,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细微情况。
就在这里,高澄慢慢直起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睛里总算恢复了一点神采。同时,还拉住高洋的衣摆,示意他没什么事,不要去惊动别人了。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怎么问也不说话,吓死我了。”高洋小声问道。其实,他也不希望惊动很多人,如果仅仅是虚惊一场的话,其实也闹得不好看。
高澄取过他的手帕,再次擦了擦额头上和脖颈里的虚汗,良久,方才轻声道:“好像是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对,窝到了。刚才起来的时候也没注意,也不清楚是抻到了还是扭到了,胸口这里一下子疼起来。疼得也不算厉害,就是直不起腰来,蜷着还稍微好一点。也就是一阵,就过去了。”
高洋摸了摸他的左胸,手掌放在了他的心窝处,问道:“是这里疼吗?”
高澄想了想,摇摇头,“也不只这里,还有这里,这一片都疼。感觉是在胸膜里的神经疼,应该很平常,不是病。”说话间,他的手朝自己的左侧胁下捂了捂,做了示意。
“也难说,等到了医院,就去拍个片子看看,心和肺不知道有没有毛病。”高洋仍然不放心,因为哥哥以前一贯很健康,很少很少生病,连感冒都很少有。每次被父亲打伤了,恢复得也几乎是神速,没几天又活蹦乱跳了。这一次,有点突然,也有点意外,想到高澄之前的样子,他不免惴惴和后怕了。
高澄将他杯子里的橙汁全部喝光了,喘了口气,脸色也基本恢复了正常。见高洋如此担忧,他不禁笑了,用很轻松的口吻说道:“你怕什么,我从小到大,这样的情况也有过好几次了。有时候睡觉时候翻个身,就不小心抻到胸口,也是这样疼一阵。疼的时候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喘气都难。屏上一小会儿,就自然好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真是抻到了?”高洋将信将疑。
“肯定是的。在学校和军训的时候都体检过,透视的时候我也和医生说过这件事,医生说看着没什么毛病,应该是神经痛,完全不妨事。”
见高澄这么说,高洋的疑虑渐渐消退了。想想也是,如果真有重大问题,体检不可能检查不出来,高澄能正常参加军训,长跑和野营拉练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应该就是真的没事的。因此,他松了口气,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时候空姐过来,看到杯子空了,就又换了一杯满的,还将高澄面前的冷咖啡也换成了热的。高澄喝了几口咖啡,展开一张欧洲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向高洋问道:“你是想在瑞士那边滑雪和登山,还是想去这里看看?”
高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原来这是与瑞士和奥地利毗邻的德国南部,巴伐利亚省。他记得这里应该是有很多森林和山脉的,此时应该都被冰雪覆盖了吧。比起跑到深山老林里挨冻,他更想去看看瑞士的少女峰和铁力士山,感受一下翻越阿尔卑斯山的豪迈。他曾经看过《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的仿制品,站在那幅巨大的画像下沉迷了很久很久。如果能亲临其境,那是多么美好。
“我想去瑞士看雪山。”高洋声音小小地说道。他能看得出,大哥其实更想去德国玩,所以违背大哥的喜好,他有点不安。
高澄笑道:“那就先去瑞士玩,再去德国。从德国出来,再飞去撒丁岛。地中海一年四季不结冰,带你见识见识国外的大海是什么样的,保证你喜欢上。”
高洋当然愿意去更多的地方游览,尤其是海边,正好可以看到哥哥脱下厚厚的冬装,换上泳裤露出光溜溜的上身,他就可以大饱眼福,说不定还能趁机占便宜揩油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可惜时间太短了,他们只能在欧洲玩十二天。他扳着手指算了算,去瑞士肯定要先看医生,再跑去雪山玩,来来回回的,估计起码要四天。去德国的深山老林,也不知道哥哥要玩什么,再用掉四天。飞到撒丁岛,最多只能玩三天了,真是不够用的。
正在遗憾间,高澄收起了地图,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你操心,行程已经定好了,酒店也是。到了瑞士和德国,都有大使馆的人来给我们做向导,你只管玩就是了。”
高洋忽然想起一件事,疑惑了,“不是要去看病的吗,万一真说我有病,要留下来治疗,岂不是哪里都去不成了?”
高澄终于侧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头,压低声音道,“笨蛋,你怕什么。我只是想带你来确定一下罢了,其实我也不是特相信它是精神病,只是来求个心安罢了。你就算真有事,我也不会在大过年的时候丢下你在外国看病,一个人回去的。”
“这么说,大哥是不会离开我,扔下我的了?”高洋顿时松了口气。好像一只眼看着要被主人抛弃的小可怜,摇着尾巴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主人折返时,那股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劲,心头的一点点阴霾也跟着消散了。
“傻瓜,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到过年,可以杀着吃肉了,怎么舍得扔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