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正文完结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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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遇喜了?还吃坏肚子了?众人惶然从座儿上站起来, 看着永寿宫的人宣太医进门。
到底人家皇贵妃,等同副后,子风吹草动,殿顶差儿没掀起来。那错综的脚步, 那往来的影……怡妃『摸』了『摸』额头, 觉得儿眼晕。
太医歪着脑袋, 全神贯注给老姑『奶』『奶』切脉, 老姑『奶』『奶』白着脸,崴在那里气若游丝。
贵妃在一旁看着,捏着帕子问:“韩太医,究竟怎个说法儿?”
韩太医琢磨了半天,那张千沟万壑的脸上扬起了笑模样,“嗨呀,好信儿!”说着站起拱手长揖,“皇贵妃遇喜,臣给您喜啦!”
大伙儿紧绷的精神,豁然就放松了。
家欢喜家愁啊,怡妃的感想自己先前的预料原来错的, 皇上好好儿的, 还让老姑『奶』『奶』怀了子,那好个月的亏空,到底闹的呀?
余下的人呢, 眼红、心酸、不滋味儿。
上真这顺风顺水的人, 虽说初进宫时候被恭妃算计着在尚仪局窝了两个月, 可没过多久就赏了答应位分。这一开头,那可了不得了,后头接连三的晋封, 从嫔到妃再到皇贵妃,别人年积攒的行,她个月就凑满了。
满以为到了皇贵妃位分上,好歹踏踏实实干上三年五载的吧,兴许中途忽然又选继皇后,也让她尝尝交权受挫的苦。可人家的运势就那高,在皇太后日夜盼着皇嗣的当口上遇喜,隔上个月添一位小阿哥,到时候再彻底当上皇后,简直可说毫无悬念。
往后还拜菩萨啊,大伙儿灰心地想,拜老姑『奶』『奶』得了。
太医一公布好消息,永寿宫就炸了锅,银朱欢天喜地说:“奴才让荣葆上养心殿报喜去!”
院儿里的太监们终于也得了消息,管事儿的高阳含着笑,隔门问:“娘娘,慈宁宫那头,不也打发人过去回禀一声?”
颐行嗳了声,“谙达瞧着办吧。”
高阳一走,众人才回过神来,『乱』糟糟向她行礼,说恭喜贵儿,贺喜贵儿。
了孕的人得静养,众人不宜叨扰,反正不管心里想头儿,待过了喜,就纷纷告退了。
门时候,正遇见皇上火急火燎赶来,大伙儿忙又退到一旁见礼,那位子爷潦草地摆了摆手,就和她们错而过了。
果真宠和无宠就不一样,大家望着皇上的背影兴叹,以前还勉强一碗水端平呢,如今可好,不把她们碗里的水全倒进老姑『奶』『奶』碗里,就不错了。
不过也盼头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美滋滋地想,老姑『奶』『奶』这回遇了喜,那块绿头牌总该撤下去了吧!信期里头老姑『奶』『奶』歇着,皇上也歇着,三五天的没指望也就罢了。如今怀孕生孩子少说得一年半载,皇上总不见得跟着坐月子吧!
那厢呢,皇帝捏着颐行的腕子,费劲地背诵《 四言举》:“少阴动甚,谓之子,尺脉滑利,妊娠可喜……”
实他也隔三差五替老姑『奶』『奶』诊脉,这两天因年尾事忙疏忽了,没曾想这一疏忽,好信儿就来了。说实在话,那些太医的医术,他一直觉得不怎样,遇上这大的事,总得自己把过了脉才能放心。
老姑『奶』『奶』口中的全科大夫真不浪得虚名,他边把边念口诀,“滑疾不散,胎必三月,但疾不散,五月可别……”
颐行巴巴儿看着他,“您别光念叨,到底多大了呀?时候坐的胎?多早晚生呀?”
皇帝没胡须可捻,『摸』了『摸』下巴,“照着日子算,应当回宫后怀上的。滑为血『液』,疾而不散,乃血『液』敛结之象,三月差儿意思,但也将满了。眼下在腊月里,按时间推算,明年六七月里生。”
颐行托着腮帮子,些不称意,“六七月里,正热得发慌的时节啊,不能扇扇子,也不能用冰,可不得热死了。”
皇帝说哪里就热死了,“月子里受了寒作病的,反倒暖和些,子好。再说孩子才来上,穿得厚重多难受,还穿得单薄些,养好了皮肉,等天儿凉了穿上夹袄,才不至于弄伤了小胳膊小腿。”
颐行听了,倒觉满满的窝心。本以为他干大事儿的,乾坤社稷独断,于那些细枝末节不会太上心,没想到他还知这些,可见说男人不懂,全那些不得重视的女人们用来安慰自己的无奈理由。那个人真在乎你,别说看顾你,但凡他这个本事,连孩子都愿意替你生了。
于伸胳膊挂在他脖子上,“万岁爷,咱们总算孩子啦。”感慨活着真个奇怪的轮回,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四处撒欢呢,这就当别人的额涅了。
皇帝抱她一下,很快把她的手拽了下来,“让我再瞧瞧,男孩儿还女孩儿。”
验收成果的皇帝一本正经,把完了左手把右手,口中继续念念词:“左疾为男,右疾为女……”似乎遇到了一难题,咂『摸』再三,不停轮流换手,最后怔忡地看着她说,“左右手没差别……槛儿,你别不真怀了双伴儿吧!”
颐行吓了一跳,“还一男一女?”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都觉得惴惴,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太后恰好进来,听见他们的话,不管三七一先仰天拜起佛来,嘴里絮絮说:“这里的造化啊,一来就来一双!皇帝你再仔细瞧瞧,瞧准了我上奉先殿告诉你阿玛去。这可双生啊,咱们宇文家还没过呢,得去告慰列祖列宗,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颐行站起来蹲安,笑着说:“月份儿还小,且看不呢,万岁爷这会子怕也不敢确定就双伴儿。”
太后托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免礼,一面:“那可未必,皇帝打小儿爱钻研医术,人又机灵,只他不愿意干,没他干不好的事儿。”太后把儿子一通狠夸,可夸完,又觉得歧,三个人都不免些尴尬。
横竖太后极称意的,颐行说:“宫里已经三年没添人口了,就等着你这一胎。不拘儿女,都天大的好事儿。如今都不去想,都不用过问,且好好养胎紧。”说着欢喜地上下打量她,感慨着,“真好啊,真个双伴儿,我还求呢,将来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我可高兴都高兴不过来了。”
话虽这说,颐行终究不敢断定,能怀一个就已经不错了,怎还能怀一双呢。
谁知这话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一拍大腿:“尚家上辈儿里真怀双伴儿的!嫁到车臣汗去的那位老姑太太,她和穆宗慧怡贵妃姐妹,不过一个才活了就没了,后里也不常提起,所以你不知她们双生。”
颐行讶然懵了半天,“还真老例儿啊!”可瞧瞧自己的肚子,并不显大,横竖双生,那意外之喜,独一个,也大圆满。
***
临近年关,各宫洒扫得都差不多了,位的宫苑自然人把关,唯独钟粹宫,因知愿被废,又没再提拔新任皇后,那里就一直闲置着,只留两个老太监看守。
“我进宫来这长时候,还没去那儿看过。”颐行冲含珍说,“眼瞧着下雪了,咱们过去瞧瞧,没的看屋子的不尽心,哪里砖瓦墙头坏了,也没个人禀报。”
含珍说,替她披上了乌云豹氅衣,一头搀扶着她,慢慢走下台阶。
从永寿宫到钟粹宫,隔着挺远的距离,含珍担心她走得过多,动了胎气,便:“儿稍等会子,奴才去传一顶小轿吧,儿慢慢过去,不着急的。”
颐行说不必,“哪儿就这金贵,连路都走不得了。咱们散过去,一路还能串门子,走累了,就上各宫去坐坐。”
含珍没法儿,只得陪着她步行过东六宫。
天真变了,乌云沉沉压在头顶,这紫禁城的红墙也显见地暗淡下来。颐行笼着狐裘的暖袖,和含珍走在笔直的夹里,曼声说:“我还记得进宫那天的情景呢,这一眨眼的工夫,都快一年了。细想想,这一年怪忙的,经历了这多事儿,结交了这些人。”边说边扭头看含珍,“我早前问过你来着,将来愿不愿意宫,你如今还没改意?”
含珍说,“咱们这种捧过龙庭的人,上外头去眼高于顶,能瞧得上谁?我进宫好些年了,家里老辈儿的人都没了,回去也兄弟当家,我可瞧不惯弟媳『妇』儿的脸『色』,还留在宫里的好。”
颐行听了,慢慢头,“早前咱们无权无势的,怕去安顿不好下半辈子,你愿意留在宫里也由你。如今咱们到了这个位分上,你愿意自立门户,我没不帮衬你的。边的人,我都愿意你们过得好,未必干一辈子伺候人的差事。你还年轻呢,成个家呀,自己的孩子,这想法儿都人之常情,不必为了我,耽误自己一辈子。”
含珍挽着她的胳膊,笑『吟』『吟』说:“我的命,您和万岁爷救回来的,没您位,我早就埋进野地里了,哪里还今儿!您问我去留,我知您心疼我,不愿意我在宫里蹉跎一辈子,可我说留宫,也实心话。到底我们这号人,除了伺候子,没旁的本事,您把我搁到宫外,我找事由,还不给人做管事,做嬷嬷,伺候那些子,我不伺候娘娘,倒傻了。您呀,就甭为我『操』心了,哪天我改了意,自会和您说的。您别担心我会委屈了自己,实我在宫里才享福呢。您瞧,我如今阖宫最大的姑姑辈儿,下头还小宫女伺候我,说我奴才,我也顶半个子,这宫里没苛待我的地方。”
颐行听她说完,心里才略感踏实了儿。
实她也不愿意她去,自己边贴心的就只含珍和银朱,银朱将来必走的,家里阿玛还等着给她找好人家儿呢。含珍再一去,那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心里该多空啊。
可勉强留她们在宫里,她们来说太残忍,自己也开不了这个口。最可喜当然她们于自愿留下,那余生人作伴,个能说悄悄话的小姐妹,也一桩幸事。
颐行很高兴,握了握她的手再三说:“了自己的打算,千万别忌讳这忌讳那,一定和我说。”
含珍笑:“您放一百个心,我去,还得讨您的赏呢,哪儿就这悄没声儿地走了。”
说话儿到了钟粹宫前,守门的上来头哈腰请人进去,一再地说着:“奴才们尽心伺候院子,半不敢松懈。娘娘进去瞧吧,到处干干净净儿的,咱们见天洒扫,诚如前头娘娘在时一样。”
颐行提着袍子迈进正殿,地心儿那张地屏宝座还在那里,两侧障扇俨然,只长久没人居住,屋子缺了人气,显得生冷。
往东梢间去,那知愿以前的寝殿。
镶嵌着米珠的凤鞋迈进门槛,站定后一眼便看见了东墙根儿,那件抻在架子上的明黄满地金妆花龙袍。虽说皇贵妃的行头多按照皇后规制来的,但细节处为显尊卑,还稍区别的。
那密密匝匝的平金绣,晃得人睁不开眼,就算外头天『色』晦暗,也不能掩盖这袍子的辉煌。
颐行看着它,端详良久,眉眼间慢慢升起了艳羡之『色』,和含珍笑谈着:“怪人人想当皇后,这尊荣……就算我位及皇贵妃,也还比不了。”
她伸手,轻轻触了触朝冠上欲飞的累丝金凤,还冠顶上巨大的东珠,层层叠叠的堆砌,看着真富贵已极。
这上,怕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颐行曾经觉得,进宫的初衷只晋位皇贵妃,捞知愿和哥哥,可如今站在这煊赫的凤冠霞帔前,才发现人的欲望无止尽的。
她扭头冲含珍眨了眨眼,“我想当皇后了,就为这行头。”
含珍抿唇一笑,“这尊贵的衣冠,这些年一直架在这里,不正等着您的吗?”
所以说万岁爷个心的人呐,就因为小时候的惊鸿一瞥,他步步为营走了这些年。还说起先只因为记仇,颐行决定不相信,他分明就打小觊觎她,只碍于紧关头年纪凑不上,这才悻悻然作罢。
因此夜里她狠命地缠着他问:“钟粹宫的行头,为这多年还没收走?”
皇帝和风细雨款摆着,“搁在那里也不碍事,就放着。”
她说不,扳正了他的脸,“您得和我说实话。”
这时候,偏计较那些,实在很没意。
皇帝定住腰问她:“你不痛快吗?”
他所谓的痛快,自然不心理层面上的,体上的。
她哼哼唧唧说挺痛快,虽然不能像早前那狂妄蛮干了,但这小小子儿在夹缝中也生存之,可以另辟蹊径,照旧笃定地快乐着。
六宫那些盼着她养胎的妃嫔们,真失望坏了,谁能想到她怀着孕,禽兽不如的皇帝也不肯放过她。她曾据理力争过,“我都这样了,您还不歇着吗?”
皇帝说:“三个月内不能妄动,你三个月都满了,留神弄,不紧的。”
这老天垂怜他吗?一诊来就已经三个月了。好在孩子结实,稳稳在她肚子里,即便阿玛年少轻狂,也没他们产生丝毫影响。
老姑『奶』『奶』微微抬了下腰,喜欢得皇帝直抽气儿。
“您说,到底为呀,不说明白……”她摆了撤退的架势,急得他一把揽住了她。
“就为了激励你。”他亲亲这爱肉儿,实在没办法,老实把话都交代了,“我知你早晚进宫的,那套行头……刻意没让收起来。原想安排你进钟粹宫看房子,没曾想你后来给罚到安乐堂去了……我等不及,只好扮太医和你私会。”
果然放长线钓大鱼,老姑『奶』『奶』晕乎乎地想,为了彰显她的满意,抬手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