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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86章多好的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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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佛事办得还算稳当, 当然是细节处不去追究,方得出的结论。

恭妃嘴上虽然不服管,但在交差的时候也不免战战兢兢。颐新上位,总不好弄得宫里风声鹤唳, 她也有她的想头儿, 自己已然占了么的先机, 位分有了, 皇上待自己一心一意,这时候也有心做菩萨,没有必要存心和人过不去,为了一点事斤斤计较,折损了自己的福泽。

恭妃忙活半天,原本做好了挨数落的准备,没曾想姑『奶』『奶』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夸了她一声好。这声好其实得说,单从面子上论,就是上峰对下属随口的一句肯定,带着么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照理说倨傲的恭妃应该不屑才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自觉到一有别于众人,挺起了腰板儿的畅快。

恭妃忽然有些明白裕贵妃了,总是大家和睦共处, 比针尖对麦芒的好。如今姑『奶』『奶』圣眷正隆, 和她硬碰硬, 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好在姑『奶』『奶』没有收拾她们的想法,这就是她的仁慈了。认真说,她们这群人, 对不起人家的地方着呢,人家抬抬手,让她们顺顺当当地过日子,不比见天防备着,担心阎王『奶』『奶』寻她们衅的强?

恭妃从永寿宫出来,捏着帕子,踱着步子,望着潇潇的苍穹感慨:“这天儿啊,说话就凉了。”

怡妃瞥了她一眼,“姐姐这会子瞧着斗志全无,这就认命了?挨了夸,还一脸憋着笑的模样,我替你磕碜了。”

恭妃哼笑了一声,“别介,哪儿用得着您替我磕碜。我啊,算是明白了,任你深的道,皇上头护着,你怎么做法都是枉然。我问你,要是你和永寿宫位一块儿掉进井里,皇上会救谁?”

怡妃知道答案,但拒绝作答,“宫里没么大的井口,能装下个人。”

“我就是这么一说。”恭妃道,“明知爷们儿眼里没自己,人家才论口子,咱们这些人全是仗着以前的脸面吃着俸禄,过着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我昨儿听贵妃说,永寿宫位发了话,下月起,各宫月例银子比着位分高低涨。贵妃十,妃八,嫔六,连最低等的答应也涨了二,这不比以前好么?”

这倒也是,宫里头花销太大了,娘家能贴补的,过得还像样子,要是不能贴补的,就凭原来几银子,够什么使!说句实在话,无宠的,一辈子就么回事儿了,涨月例银子是利好大众的做法。不得不说,姑『奶』『奶』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就凭这一招儿,就把些低等嫔御的人心都收买了,至于些高阶的,猫儿狗儿三只,能翻起什么浪花儿来。

还是怡妃咂『摸』得比较透彻,她天马空的脑瓜子,在自我安慰这条路上从来没栽过跟头。

她凑在恭妃耳边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儿。”

恭妃迟疑瞧了瞧她,“您说。”

“您还记不记得,万岁爷在姑『奶』『奶』进宫前个月,已经开始不翻牌儿了,这里头有什么隐情,您猜测过没有?”见恭妃一头雾水,怡妃自得地说,“我是觉着,万岁爷别不是上头不了吧,抬举姑『奶』『奶』,是为了拿她顶缸。您想想,万岁爷治贪治得恨呐,他对福海能不牙根儿痒痒?就为处置了尚家还不解恨,得拿姑『奶』『奶』继续解闷子消,表面上给她脸,实则让她守活寡,有苦说不出,您瞧,我说的在不在理儿?”

恭妃她的眼神,像在个病人,“您也别仗着万岁爷是您表哥,就这么不见外地埋汰他。什么不了,万岁爷才大岁数啊,就不了?”

“要是,怎么连着三四个月不翻牌子?您别说他是为姑『奶』『奶』守身如玉,世上爷们儿没有这样的。万岁爷啊,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只是不好让人知道罢了……”边说便啧地一下,“也怪咱们和他不贴心,要不这委屈,我也愿意受啊。”

恭妃说得了吧,“你是薏米仁儿吃了,堵住心窍了吧!”

怡妃这么认定了,就不带更改的了。她觉得一定是这样,总之永寿宫位不能太好过,也得带点儿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恭妃呢,则觉得她有点怜。

别不是受了冷落,要疯吧!

也难怪,换了一般嫔妃,不得宠爱就不得宠爱了,反正谁进宫也没指着和皇上恩恩爱爱一辈子。怡妃不一样,太后娘家人,和皇上论着表兄妹呢,搁在话本子里,是享尽偏疼的人物。结果呢,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不得越想越糟心吗。

恭妃怜悯地冲她说:“万岁爷上头要是真不成,您得对二阿哥好些,没准儿将来您能指着他。”

怡妃一想,有和太后尊荣失之交臂的遗憾,“上回事儿之后,佛爷不让我养二阿哥了,这孩子如今见了我也不亲,枉我养活他四。”

恭妃讪讪『摸』了『摸』鼻子,心道不和你不亲吗,抱一抱都能摔得鼻青脸肿,二阿哥能活到这会子,简直是命大!

实话一向不招人喜欢,所以还是得换个说法儿,便道:“孩子,不记事儿,往后勤往慈宁宫跑跑,显得疼爱二阿哥,没准儿太后一心软,让二阿哥跟您回去了呢。咱们这号人啊,想要个孩子,八成得等皇贵妃信期出缺,细想想,真怜。”

感情这事儿不讲先来后到,要是硬想安慰自己,就全当姑『奶』『奶』来得晚,吃人吃剩的,心里也就勉强痛快点儿了。

***

宫里这一向忙,颐晋了皇贵妃的位分,大事情总有人来请示下,也让她感慨,这么个大家,当起来难。

好在有贵妃帮着料理,裕贵妃早前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总有些着三不着,但有了人拿主意领头,她反倒能够静下来办好差事了。

含珍笑着说:“有的人真不宜自己撑户,说得糙些儿,就是个听令的命,如今能帮衬着主儿,主儿也好轻省些。”

颐说不,“些鸡零狗碎的事儿我是真不爱过问,就仰仗贵妃吧!我也深知道她协理不易,回头厨房里做的新式点心,替我挑好的送一盒过去,也是我的意思。”说罢朝宫上探,“荣葆出去一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荣葆是去丰盛胡同,接太太进宫会亲的。她已经大半没见着额涅了,先头为混得不好,不敢让太太『操』心,这会儿总算有个交代了,把怹人家接进来,娘个好叙叙话。

银朱说:“太福晋总要收拾收拾,换件衣裳什么的,想来没么快,主子等会儿。”

结果话才说完,宫上就有人进来通传,扎地一千儿说:“回娘娘话,太福晋进宫啦,已经上了西二长街,这就往永寿宫来了。”

颐心里一热,忙站起身到廊庑底下等着。

这节令儿,已经转了风向,从南风变成了西风,天儿也渐次冷起来了,略站一会儿就寒浸浸的。含珍拿氅衣来给她披着,她探身仔细瞧着宫上,听见夹道里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就见荣葆躬着身子到了宫上,回身比手,太太由人搀扶着,从外头迈了进来。

“额涅!”颐见母亲,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什么皇贵妃的端稳,早抛到脑后了。匆忙跑下台阶,一头扎进了母亲怀里,抱着太太的腰说,“额涅,我想死您了,您怎么才来呀!”

太太被她撞得晃了晃身子,哎哟了声道:“如今你是什么身份呢,还这么撒娇,叫人了笑话你!”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是透着喜欢,一遍遍地捋头发、瞧脸。

孩子从长到这么大,从没和自己分开这么长时间过,这大半,她在家点灯熬油,起先找不见一个能传口信儿的人,不知道姑『奶』『奶』在宫里,被人挤兑成什么样了。

后来她升了嫔,发人回来传话,自己担心,福海的事儿会不会牵累她。都说登高必跌重,皇帝的脾也不知怎么样,槛儿是个直撅撅的死脑筋,万一要是惹得雷霆之怒,得长少个脑袋,才够人家砍的啊!

所幸……万幸,她一步步走到现在,还全须全尾儿的呢,难为皇上担待她。太太在家给菩萨磕了无数个头,谢菩萨保佑,家里所有人到现在还留着命。尤其是知愿,据说有了样好的安排,太太和福海福晋在家痛哭了一回,总算不必牵肠挂肚,担心她受无边的苦了。

“你都好好的吧?”太太问,上下量她,“胖了,脸儿见圆,是不是遇喜了呀?”

颐红了脸,“也没您这么问的呀,上来就遇喜。”她扭捏了一番,“哪儿么快呢,这才少时候。”边说边搀着太太进了东暖阁。

太太在南炕上坐定,四下瞧瞧,对孩子的住处是满意。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哦了声道:“对,你进宫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会子怎么样,来信儿了吧?”

颐咧着嘴,心想有这么个妈,人生路上还有什么难事儿苦事儿呢,便应了声是,“在承德时候来的,一点儿没犯疼,我还跑马来着。”

太太说敢情好,“这宗像你阿玛,当初他为了吃臭干儿,生着病还骑马上朝阳外现吃去呢。咱们尚家人最不怕艰难险阻,只要瞧准了奔头,天上下刀子也敢往前闯,”

颐听得讪讪,“怪道我阿玛走得早,别不是为了吃臭干儿作下的病根吧?”

太太说倒不是,“他没病没灾的,平时身底子好着呢,说没就没了,想是寿元到了,福享满了,该走就走了。”

太太对太爷的故去,倒不显得有难受,照她的话说,尚家后来经受这些风浪,是抄家是贬官的,干脆早走了,也免于受些苦。

“今头上我还在想,你得进宫应选,要是被人硬留下苛待了,我怎么向你阿玛交代。好在如今你有了自己的福分,知愿头也不算坏……”太太话说回来,“姑爷是个什么人啊?哪个旗的?”

颐说:“上工旗的,阿玛是河营协办守备,从五品的官儿,要是大哥哥在,没准儿还认得他们家呢。”

太太哦了声,“是武职,甭管有没有交情,能待我们知愿好就成。只是一桩惜,怀着身子不能在娘家养胎,来日临盆身边没个亲人……”

太太要抹泪,被颐劝住了,“姑爷待她好,自会心料理的。现如今事儿才出了不久,不能正大光明回京,等月长了,该忘的人把这事儿都忘了,到时候谎称是远房亲戚入京来,有谁会寻根究底。”

太太想想,说也是,“如今就等着你的好信儿了。”

这个祈愿和太后不谋而合。

太太进宫来,这事儿早就回禀过太后,在永寿宫不能逗留太久,就得上太后跟前请安回话。

颐陪着太太一块儿进了慈宁宫,当太后曾陪先帝爷下江南,和太太也算旧相识,此走到一块儿就有说不尽的话,忆一忆当风华正茂,聊聊江南风土人情,还有孩子们时候的趣事。颐反倒一句都『插』不上,只是笑着她们聊得热闹。

太后发了话,“太福晋在宫里住天吧,一则解了皇贵妃恋家的心,二则也陪我解解闷子。”

这是赏脸的事儿,太太没有不答应的,忙起身蹲安,谢太后恩典。

太后含笑压了压手,“没外人,犯不着拘礼。”一面扭头吩咐颐,“你去瞧瞧你主子得不得闲,让他晚间上这儿用膳来。”

颐起身说是,这就蹲了安,上养心殿传话去了。

绕过影壁,见个熟悉的身影在梅坞前,正负着手弯着腰,不知在琢磨什么。

她走过去瞧,顺着他的视线,见台阶前的砖缝里长出一棵树苗来,她纳罕地问:“天都凉了,怎么这会子长出来?养心殿前不栽树,把它拔了吧。”

她说着,就要上手去拔,到底被皇帝拦住了。他一脸高深莫测,边说边指了指这苗苗根部,“你瞧,这不止一棵,是棵,双伴儿啊!照着叶片来是海棠,你想想,双生的海棠……”他眨了眨眼,“好的兆头!”

颐古怪地瞅瞅他,“您是说……”

皇帝没言声,朝她的肚子递了个眼『色』,微微笑了一下。

颐了然了,果然人有大胆,地有大产。虽然宇文家和尚家基本都没有生双伴儿的先例,但有梦想就是好的,有梦想耽误不了吃饭。

“就留着,命人好好护。”她拽了拽他的袖子,“爷,我太后边过来,我额涅进宫了,太后说今儿夜里一块儿用膳。”

皇帝一凛,“我今儿夜里辟谷,不吃饭了。”

“为什么呀?”颐道,“从没听说您有修道的算啊,说话儿就不吃饭,太后该着急了。您不吃归不吃,见一见我额涅吧,她好容易进一趟宫。”

结果皇帝脸上有为难之『色』,“我……也不想见。”

这么一来,姑『奶』『奶』就不大高兴了,“这是什么意思呀?光要人家的闺女,却不愿意见长辈儿?”

皇帝说不是,俊眉修眼,上去比平常要滑稽些,吱唔了三才道:“头回前皇后会亲,太福晋进来,我见过。第二回你会亲,我见,这身份有点儿『乱』。”

颐听完嗤笑了声,“『乱』什么呀,您的辈分见长,不是好事儿吗?说您是主子,见谁都不带『露』怯的,怕什么。”

皇帝牵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抚,低头说:“你不懂,我心里紧张。”

姑『奶』『奶』对他生怜爱,说没事儿,“我额涅人好,听说了知愿的事儿,夸您是天上地下第一好人,旷古烁今第一明君。”

皇帝惊讶,“这么高的评价?你额涅真这么说的?”

反正大差不差吧,颐使劲点点头,“就是这么说的。”

万岁爷虽垂治天下,但有时候也需要鼓励。她说了一通好话,他见太太也有底,席面上敬了太太杯酒,感谢太太生了这么好的姑『奶』『奶』,替他理着后宫,理得井井有条。

太后呢,意有所指地嗟叹:“今儿热闹不热闹?虽说热闹,还是差点儿什么。”说完瞅瞅太福晋。

太福晋一味地点头,明白太后的意思,话不大好说,毕竟催促起来不光催一个人,这皇帝女婿三宫六院么些,总不好说你见天地独宠我闺女一个,保准怀上孩子。

皇帝则说得有鼻子有眼,“前必有好信儿,额涅别着急。”

颐算算时候,好像不大靠谱,有个月就该过了,虽然皇帝不辞辛劳,成效确实是不大好。

太太的意思却和太后不一样,回到永寿宫说:“这事儿急不得,有没有的,全天的安排。要照我说,你纪还,晚些生孩子,对你的身子骨有益,总是长结实了,少孩子生不得。”

银朱在一旁趣,“太太,主儿过就十七啦,十七岁上遇喜,十八岁生孩子,不是正好么。”

太太笑道混说:“万岁爷盼着前有好信儿,你倒说十八生孩子,难不成怀的是个哪吒!你们啊,轻姑娘不会算时候,等将来配了女婿,就都明白了。”

把一屋子姑娘都闹了个大红脸。

事儿就是么赶巧,二十四,掸尘日,一早上各宫来请安,颐坐在上首,仔细吩咐洒扫事宜。说起后儿各处帖神、对子,贵妃仔细算计着呈禀:“东中西三路,通共有神一千四百二十一对,对一千三百七十七……”

原本说得好好的,上头的姑『奶』『奶』“呕”地一声,吓得贵妃顿住了口。

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皇贵妃这是怎么了。正要问安,就见她拿手绢捂住嘴,惊天动地地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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